「小林,你这是得陇望蜀啊,刚给你升了职,怎么又向组织提要求?」
「我本来就没学历,怎么着都行,您就是赶我走也没说的。我们家老钱,可
是货真价实,出了那么多文章,校长您就再照顾一次嘛。」
「日后再说,日后再说,给你破格,我已经顶了很大压力。」
「瞧您,总是日后再说,都多少回了!」
「下次一定兑现,宝贝儿,我可舍不得赶你走,啊哟,真舒服!」
林曼云不再说话,握住那东西的根部,猛撸了几下,然后低下头,伸出舌尖,
舔了舔,张开嘴,含住龟头,吞了下去。
吱溜,吱溜。
滋润,顺畅。
太爽了。黄下流舒服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倒吸凉气。
(钱夫人伏在黄校长身上,伸出舌尖,认真地舔着那东西。)
够了!
钱教授愤怒地关掉了视频。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性生活不和谐?不像啊!
钱教授的思绪,再次回到许多年前。
性生活和其它事物一样,都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开始时生疏笨拙,但充满激
情,后来慢慢地娴熟起来,技巧上去了,激情却越来越少。不知不觉之间,小钱
变成了老钱,林曼云由少女变成轻熟女,又由轻熟女成长为熟女。他们在异国他
乡安家落户,还没来得及享受,孩子来了,一切都变了。从此,两人首先是孩子
的爸爸妈妈,其次才是夫妻。他们忙忙碌碌,上班,下班,接孩子,送孩子。等
孩子大了一点儿更要命,没完没了的各种兴趣班,滑冰,游泳,体操,还有钢琴。
没办法,学里的国移家庭都是这样,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一天忙下
来,到晚上等孩子睡了,大人已经累得不行,要么有情调没性趣,要么有性趣没
情调,更多的时候既没情调也没性趣。
老钱和林曼云都感觉,性生活好像上班做项目,到了日子,勉强对付一下交
差了事。尤其是老钱,每次都是直奔题,释放了压力,转头就睡。林曼云倒也
没怎么太抱怨,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等躺到床上,早已筋疲力尽,对那事儿
也就不再热衷。丈夫非要做,她能推则推,推不掉就尽一下义务。两人尝试过改
变,按照上的建议,他们更换床的位置,调整卧室的灯光,还用过润滑油,当
然没少看黄书和毛片。短期效果不是没有,但实在是很有限。夫妇俩尤其不喜欢
毛片。林曼云好歹也算是小资,不喜欢特别粗暴的东西。老钱更要命,看来看去
总觉得自卑:家伙没人家大,时间没人家长,射的没人家多。渐渐地,两人都把
夫妻生活当成了鸡肋,直到某一年的一个夜晚。
那是个寂静的春夜,月明星稀,万籁俱静。孩子玩了一天,早早就睡了。老
钱夫妇靠在床头,各自捧着一个平板电脑。林曼云照例先去亲亲宝贝,再看私房
小菜。老钱按照老习惯,翻了翻留园,没意思,又进到第一会所,还是没什么东
西,不是意淫就是种马,要么就是没完没了的公公干儿媳。咦,这里有一篇什么
完美的交易,号称白领丽人系列,题目一点儿不诱人,你看,没几个跟贴,点击
数也低。老钱满怀着无聊和同情,点击打开,这下不得了,才看完前两章,老钱
就喘起了粗气,鸡巴在被窝里自己挑了起来。故事并不复杂,讲的是一对国人夫
妇,在美国混饭,男的安于现状搞技术,女的却爬进了管理层。可惜在一场宫斗
中,那女的不幸落败,失去了靠山,不得不求助于印度帮,结果被老印收服,纳
入胯下长期享用。故事内容其实很老套,文笔顶多算是中上,但那些关键字,什
么白领制服,丝袜高跟鞋,一下子撩到了老钱的痒处。
「曼云,你们学校,有没有老印做老板的?」老钱忍不住了。
「没有啊,我们那儿白得很,有几个副职是香港的,黄皮白芯儿,香蕉,怎
么啦?」林曼云放下手中的电脑,奇怪地反问。
「你看这儿有一篇故事,美国制药公司里的事儿,这帮找到工作的其实也不
容易,要不你看看?」老钱急不可耐,把手里的电脑硬塞给妻子。
「什么制药公司,人家能找到专业工作,就是比咱有能耐。」林曼云接过电
脑,先是嘟嘟囔囔,然后就安静下来,认真地读了起来。看样子,老钱真是找到
好东西!过了好半天,林曼云才抬起头,把电脑一丢,说到:「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没劲,这么糟践我们女人,你还挺来劲儿。我困了,要睡了。」
「别,别急啊着睡呀。」老钱急了,把妻子扳过来,「我今天情绪很高,要
不,你把我当成老板,咱也来一盘儿?」
「干吗老是你们男人当老板?要来,就得我当老板,女老板,你当小鲜肉,
不,老腊肉!」林曼云娇嗔地回答。看样子,她的情欲也被撩拨了起来。
「好,其实我们男人最喜欢女老板了。」老钱急不可耐地开始脱裤子,「老
板,先给咱来点儿奖励,口头奖励,成不?」
夫妇俩嬉笑着,打闹着,然后就搂抱在一起,情意绵绵地做起爱来。两人特
别兴奋,彼此也格外满意,完事后还搂在一起,说了许多情话,一直闹到后半夜。
就这样,老钱守着漂亮妻子,战战兢兢,一年年熬了下来。三年前他们全家
海归,林曼云也过了三十,在国内算老女人了,老钱总算松了口气,可是没想到
如今还是出了事。
(林曼云情意绵绵地给丈夫做着口头奖励。)
(四)
第二天早上,钱教授醒来,天已经大亮,转头看看,林曼云早就不在了。
钱教授爬起身,头昏昏沉沉的。他走进餐厅,桌子上,稀粥咸菜和馒头,码
放得整整齐齐,旁边还压了张纸条:午饭在冰箱上格的饭盒里,晚饭在下面两格,
有荤有素,自己热一下。
钱教授鼻子一酸。这些年来,林曼云任劳任怨,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没
法让人不心怀感激,可她为什么要出轨呢?钱教授努力回忆着视频,那黄校长酒
色过度,身体显然不怎么好,他的小鸡鸡,真的不算大,林曼云怎么会看上他?
不,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他们不是去省城了吗?肯定是住在市
中心的希尔顿,那里有学校的长期包房,迎来送往的,号码是,是多少?很俗气
的一组数字,对,一六八八!赶过去,当面戳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有没有
道德?
还讲不讲八耻八荣?
说干就干!
一个多小时后,钱教授就坐在了开往省城的高铁上。他戴着墨镜,披着风衣,
还遮了副大口罩,斜靠在座位上,木然地望着窗外。车厢里没有坐满,本来很安
静,可斜对面的两个人忽然闹了起来,为了一点小事,越吵越凶,脏话狠话一句
接一句。钱教授更加心烦意乱,他想起昨天那个女助理的一句话:国内这么乱,
你们海归哪儿对付得了!
钱教授本来不太想海归,后来是被林曼云说动的。老钱是孝子,手头再紧,
隔几年也要回国探亲,所以他知道国内的情况,比如,老同学某某和某某某,当
初根本不着调儿,如今风光十足,每年课题费上亿。对于这些,老钱不是没有失
落感,但他相信一人一命,在加拿大做博士后,到后来能拿近五万年薪,还有牙
医保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林曼云不一样,本身是小留出身,又在学院管
小留,每天看国内来的富人,携带着大量现金,把房价抬得越来越高。她忍不住
愤愤不平:就他们那土豹子素质,比我们家老钱差多了,凭什么他们就那么有钱,
不就是因为国内的钱好赚么?他们能赚,我们家老钱为什么不能?
老钱当然能。
机会很快就来了。大概四年多前,国内一所普通大学,连二一一都不是,来
林曼云的学校考察,商议联办学,二加二,领队的居然是校长,也姓钱。林曼
云一问,原来校长的儿子想留学卡尔加里,便提到自己的丈夫就在大学,各方面
都熟。钱校长很热情,马上就提出,能不能请老钱夫妇吃顿饭,认识一下,林曼
云当场就答应了。老钱记得饭桌上,校长送上一本学校的画册,翻开来一看,照
片精美,文字动人,不由得感慨道:「今非昔比啊,早知道国内发展这么快,当
初何必费那劲儿出国!」校长摆摆手,回答说:「钱老此言差矣,出国镀金,
再转道回国,算是终南捷径,比在国内一步步苦熬强。」
老钱没来得及接话,林曼云抢上去就问:「校长,那您看我们家老钱行吗?」
「当然行!」钱校长是爽快人,又喝了点儿酒,便打开话匣子,详细讲述了
他自己的经历。原来,钱校长是老留,八十年代后期的公派生,多伦多大学的。
当初人人都想赖在国外,只有钱校长毅然决然,按期归国,所以现在钱校长
是校长,而那些老赖不死不活,还在做高级打工仔。钱校长诚恳地说,现在回国,
已经有点儿晚,但还能捞一票,要是再犹豫个年,恐怕就真的没机会了!最
后,钱校长又提到,他们学校正处在发展期,有空缺,但不多,要是钱老有意,
不妨考虑考虑,准备一份简历,多一种选择没坏处。
老钱默然不语。
林曼云的眼睛亮起来。
当晚,林曼云就说服丈夫准备了一份简历。钱校长说得没错,多一种选择没
坏处,发份简历怎么啦?又不是说马上就要收拾行李,再说人家要不要还没准儿
呢。林曼云第二天交给了钱校长,不料,第三天就退还了回来。老钱打开一看,
当时眼圈就红了。简历被认真看过,圈圈画画,很多地方做了改动,比如,老钱
自定的职称是资深博士后,被钱校长划掉,改成了研究教授。校长还带话过来,
如果海归,职称暂定副教授,三年内提正,学校一套住房,一五十平米以
上,回国人员科研启动经费,省,市,校三级一共三万,外加一笔校长特别基
金,数目不大但也不小。
老钱也是性情中人,没法不被打动。那么多年,他顶着千年博后的帽子,从
来没有被人这样高看过。
第三天晚上,老钱夫妇回请了校长。钱校长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对职称不
满意,或者还有别的什么要求。老钱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承蒙厚爱,没资格
再要求什么,只是希望学校考虑,能否给妻子也安排个体面的工作。他还解释说,
林曼云其实很聪明,只是因为结婚早,忙着生孩子养孩子,耽误了,所以学历稍
微低了一些。校长摇摇手,打断了老钱,说这不算什么,国家有明文规定,理
安排配偶工作和子女就学,是引进高端人才的配套措施之一。至于具体到林曼云
的工作,校长说,我看小林也是个人材,英文法文过硬,熟悉跨国校际交流,就
安排在国际处,还是老本行,先干起来看,要是不适以后再调整。
老钱还没表态,林曼云已经两眼放光,频频点头。
就这样,老钱稀里糊涂,忐忑不安地成了海归。幸运的是,校长的承诺没打
折扣,全部兑现。老钱有了自己的实验室和团队,平生第一次,他不再给别人打
工,而是让别人给他打工。林曼云进了外事处,没什么压力,工作起来顺风顺水。
她终于成了副教授夫人,离教授夫人一步之遥。老钱的儿子进了国际学校,
一点儿都没有不适应,很快就能熟练地运用汉语骂人。老钱夫妇感慨万分,人这
一辈子,光靠自我奋斗不行,关键时刻还是要有贵人相助,而钱校长就是他们命
中的贵人。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物极必反。老钱夫妇高兴了没几年,钱校长得罪了上面,
被人下套离开了,然后,就换上了黄校长。
老钱夫妇的靠山倒了。
古今中外,新官上任,首先要调整班子,撤掉前任的人,换上自己的人。钱
教授夫妇毫无政治野心,但也不幸被贴上了标签:前任亲手提拔的红人。黄校长
没有海外经历,对海归特别不客气。他上台伊始,就放风说,很多所谓的引进人
才,或多或少夸大了海外学历或教职,博士后冒称教授,野鸡学校冒称名校,还
有小实验员冒称研究室任等等,都要本着民,公开,竞争,择优的原则,一
一清查。钱教授夫妇顿时紧张起来,尤其是林曼云,因为她的那个二加二文凭,
其实根本不被教育部承认。
黄校长说到做到,不到一个月,几个短期千人就被轰走了,还有几个另谋出
路,去了别的学校。钱教授知道,绝大多数教职员工是土鳖,对海归们早就不满,
认为他们回国抢夺了有限的资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钱教授拖家带口,没什么
退路,不由得焦虑起来。林曼云学历资历全无,更是整日忧心忡忡。有一天,林
曼云很晚才回家,脸色潮红,说是加班,精神却很好。从那以后,林曼云变了个
样,不再担惊受怕,好像没事的人一样,在往后,她忽然被破格提拔为外事处副
任。钱教授开始觉得奇怪,想想也没什么,妻子虽然学历不过硬,可英文法文
确实没问题,特别是口译,学校还是用的上的。不久,闲言碎语冒出来了,说钱
教授没有被整肃,完全是沾了林曼云的光,还说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钱教授亲自
把夫人送进黄校长房里。后来,钱教授觉得不对劲儿,就委托了私家侦探调查此
事,然后,他坐在火车上,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火车已经进入山,外面的雾霾似乎轻了一些,可钱教授的心情,依旧是那
么沉重。
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啊!
钱教授竭尽全力,可就是没法控制,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画面:酒店的大床
上,他的妻子脱得精光,斜躺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等待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
而且居然看不出一丝羞涩或不安,太不像话了!
啪!
折叠小桌上,落下钱教授重重的一掌。
(钱教授又想起那些画面:酒店大床上,他的妻子毫无羞涩不安。)
「小伙子,怎么,遇到难处啦?」
钱教授吓了一跳,抬起头,不知何时,对面坐了一位老者,鹤发童颜,正微
笑着。钱教授左右望望,确信老者不是在对别人说话。
「您,您是问我?」
「当然,小伙子,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我遇到麻烦了。」不知为什么,钱教授对面前的陌生老人,忽然产生
了好感,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称作小伙子了,「我的一位朋友,很
好的朋友,背叛了我。噢,我,做实业的,高科技,我的朋友,我们,我们作,
十多年了,现在,她跟别的公司,偷偷来往。」
「噢,是这么回事,」老人点点头,「你损失了多少?我是说,她转移了你
的资产?出卖了你的商业机密?」
「没,没有,」钱教授口吃起来,「我只是发现,她和别人来往,您知道,
我们这一行,竞争很激烈,对,竞争对手很多的。」
「这我就不明白了,在商言商,你们办厂经商,讲的就是利益组,你的这
位作者,只要不犯法,怎么不能和别人作呢?或者,她想拉队伍单干,在我
看,也是情理的嘛。」
「不,不,我们不一样,」钱教授急了,摘下口罩,「我们白手起家,大小
事情都是商量着一起办的,我们的孩子,不,我是说我们有专利,共同署名的,
都十三年了!」
「噢,是这样。」老人沉吟了半晌,才又开口,「我的看法是,这件事就算
了。俗话说,商场如战场,纵连横,利益交换,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你的问题
是,你过分强调了道德因素。如今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别说商业伙伴,就是婚姻
伴侣,不也是分分,分分?」
钱教授无言以对,低下了头。
老人继续说到:「我们不谈道德,只说应对之策。对于你这位朋友,你有什
么法的报复手段?你最多能做的,就是终止作,然后分割资产,你可以做一
些手脚,尽量减少她应得的那部分。」
钱教授摇摇头。
「那么好,」老人话锋一转,「你还可以忘掉这件事,忘不掉也要忘。遇到
这种事,要么散伙,要么忍让,或者,你也出去偷偷干点儿什么,大家扯平了,
谁也不欠谁。」
钱教授的头更低了。
「小伙子,你要记住,现代会,只有爹妈和儿女是亲人,其他的都是外人。
所谓婚姻爱情,就是男女结,实现各自利益的最大化。纯洁的感情会变质,
功利的婚姻也可能长久。」
老人的声音越漂越远。
寂静。
过了很久,钱教授才喃喃地问:「老人家,我说的是公司的事儿,您怎么扯
到婚姻上面了?」
还是寂静。
钱教授抬起头,咦,那位老人呢?他左右望望,旅客们要么打盹,要么发呆。
钱教授满怀诧异,问斜前面的旅客:「对不起,我对面那位老人家,什么时
候走的?」
「老人家?什么老人家?没留神儿,你对面好像一直空着。」
一声长鸣,火车进站了。
(五)
钱教授赶到希尔顿,已经是午后了。
钱教授扫视了一遍大厅,没有黄校长和林曼云。他迅速来到前台,自称公务
出差住一晚,想要一六八八房间,出门图个吉利。前台小姐说先生对不起,已经
被预订了,但隔壁的一六八六空着,也是很吉利的数字。钱教授二话不说,马上
答应下来。现在,他基本可以肯定,黄校长和林曼云确实来了省城,订住在这家
酒店,一六八八房间。如果在平时,钱教授会觉得自己很聪明,但今天不同,他
没有心情。
钱教授机警地上到十六层,找到一六八六房间,打开门,进去,关上门,摘
下墨镜,解开口罩。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四下打量一番:看样子,比标准间高级,
咦,这里还有一道隔门,在右手,对,右手是一六八八,原来,这两间房可以并
成套间。钱教授脱掉鞋,悄悄走过去,握住门把,轻轻拧开,还有一道门,没有
把手,推一推,推不动,肯定是从那边锁住了。他俯在门上,侧耳细听,一点儿
动静也没有。钱教授回过身,眼前正对一张大床。他痛苦地摇摇头,想必那边,
也是这么一张床,等到晚上,自己在这边,自己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在那边。
钱教授颓然地躺倒在床上。他昏昏沉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私家侦
探所助理,一会儿是那个神秘的老者。
「钱先生,您别太难过,现在会进步了,夫妻都得给对方留点儿自由。这
是我老公的名片,他在律师楼,打离婚和财产分割。要是用得上,您找我就行,
直接找他更好。」
不,我不要离婚!
「你还可以忘掉这件事,忘不掉也要忘。遇到这种事,要么散伙,要么忍让,
或者,你也出去偷着干点儿什么,大家撤平了,谁也不欠谁。」
不,我怎么可能忘掉!
钱教授闭上眼睛,慢慢地,一切都模糊起来。
钱教授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睡了一下午,他的精神好了一
些,爬起来,走到那扇隔门边,侧耳听听,没有声音。钱教授松了口气,快一天
了,身上汗渍渍的,很不舒服。他走进浴室,脱掉衣服,打开淋浴,水要热,越
热越好,已经拧到头了,心里怎么还是这么冰凉?钱教授哭了,林曼云啊林曼云,
孩子都那么大了,我到底哪儿不好,让你做出这种事情?
哭够了,还是没有答案。
钱教授擦干身体,穿上内裤,回到床边坐下。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启动,插
入存储器,打开那个视频文件。从拿到这个视频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
而钱教授还没有完整地看过一遍。他麻木地盯着屏幕,快一天了,却一点儿也不
感觉饥饿。
希尔顿到底是大酒店,隔音很好,虽然地处闹市,却听不到街上的嘈杂,只
有电脑在发出响声。荧光屏里,黄校长和林曼云正在性交,用的是最传统的姿势,
男上女下。上面,是钱教授的老板,下面,是钱教授的妻子。老板的生殖器,妻
子的生殖器,紧密地结在一起,摩擦着,一下又一下。
噗嗤,噗嗤,肉体交。
嘎吱,嘎吱,大床摇动。
呼哧,呼哧,老板喘息。
嗯啊,嗯啊,妻子呻吟。
钱教授木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心中却不再那么冲动。他得知妻子出轨,已
经一整天多,震惊期过去,现在应该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了。林曼云人到中年,
内心却一直是个小女人,小女人最需要的是安全感,而回想起来,老钱这些年恰
恰没有给妻子足够的安全感。当年在加拿大做博士后,两年一期,东一期西一期,
没钱买房也不敢买房,别说林曼云没有安全感,老钱自己也觉得动荡。不过国外
有一点好,国移们都差不多,找工作没有顺利的,大家总可以自嘲说,比上不足,
比下有余。海归之后就不一样了,一个外来户,错过了最佳的发展期,又赶上领
导不待见,老钱夫妇心里就更没底儿了。说起来是回归故土,其实在外那么多年,
世道变了,人也变了,哪儿有什么归宿感?回想起来,林曼云看似单纯,其实心
思很重,当初和老钱结婚,就是找个靠山,留在国外。现在她和黄校长搅在一起,
恐怕还是想找靠山,留在国内。
林曼云为人妻母,心智应该成熟,跟校长通奸,绝不是一时糊涂。虽然视频
以动作为,对话不多,但也可以看出,他们的私情发生已久,不是一次两次,
而且,黄校长是给过林曼云好处的。钱教授很容易地联想到,妻子的出轨,很可
能是黄校长上台伊始,整顿海归学者那会儿就开始了,而回报,则是林曼云提了
职,而自己也没有被整肃。黄校长喜欢出头露面,外事活动场场不拉,而林曼云
作为口译,场场又都要陪。黄校长领队,林曼云随从,单独接触的机会太多了。
林曼云要红杏出墙,谁也拦不住。如今这世道,办离婚太容易了,一张纸,
几个章,完事,就这么简单吗?不,没这么简单。
噗嗤,噗嗤,噗嗤!
嘎吱,嘎吱,嘎吱!
呼哧,呼哧,呼哧!
嗯啊,嗯啊,嗯啊!
黄校长换了个体位,继续抽插着林曼云。
钱教授面无表情,还是木然地看着,只是伸出手,把音量关小了一些。
前些时候,上出了条新闻,说是市委一个领导干部,带着女下属开房,被
女下属的丈夫发觉,雇了人跟踪,前后一个多小时,全程偷拍。苦一怒之下,
把视频放在上,结果怎么样?点击率奇高无比。钱教授未能免俗,也全程看了
一遍,他只记得当时觉得好笑:前戏快一个小时,抽插不到三分钟。真正让钱教
授震惊的是,广大吃瓜群众的跟贴,洋洋洒洒几十页,没有几个是谴责奸夫淫妇
的,几乎一边倒,全是幸灾乐祸。有为视频的清晰度喝彩的,说什么质量远超岛
国动作片,有对男女交媾姿势点评的,还有对那领导干部羡慕嫉妒恨的。唉,人
心不古,只要事不关己,大家似乎都乐意当麻木的看客。
钱教授还在暗自伤神。忽然,门口好像有了响动。钱教授竖起耳朵:开门,
关门,是隔壁一六八八,客人回来了!
钱教授一个激灵,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回到那扇隔门边,附耳细听。
鞋子踢落在地,一只,两只,闷闷的,男式皮鞋,又是一只,两只,很清脆,
女式皮鞋,嗯,高跟的。
悉悉梳梳,是衣料在相互摩擦,好像还有亲嘴儿的响声。
说话了,有人说话了!
「小林,你的表现真不错,连俚语都能翻出来,把那边的翻译给镇了。」
「还不是校长您领导有方,用人得当!」
钱教授心里一沉,是黄校长和林曼云。
「哪里哪里,小林是人才,咱们学校,学历一抓一大把,真正有能力不多。」
「校长,我又要啰嗦了,我们家老钱,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就是
迂腐一点儿。您就给他个正教授吧,他会好好干,给您争脸儿的。看着他整天没
精神,我这心里也不好受,伺候您都没心境儿。」
「小林啊,我说过,日后再说。我说过的话呢,肯定兑现,不过,我不能连
着给你们俩提职,下面会闹的。」
林曼云不说话了。
钱教授屏住呼吸。
悉悉梳梳,还是悉悉梳梳,肯定是在脱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又黄校长的声音。
「小林啊,我看得出来,那几个老外看你的眼神儿都变了。你老实告诉我,
你在外面那么多年,这个外事处,水汪汪的,接待过多少外宾啊?」
「校长,瞧您说的,人家是良家妇女。啊,嗯,您别摸了,这可不是什么外
事处,人家除了老公,就接待过校长您。」
又是一阵悉悉梳梳,然后,几声吱吱嘎嘎,对,是床垫弹簧的响声,看样子,
两人已经上了床。
怎么办?狠狠砸门,冲进去,捉住这对奸夫淫妇!
不,等一等,破门而入,抓奸在床,然后呢?
钱教授又想起上那个视频。男人捉奸?捉什么奸?真有胆子,一刀剁了奸
夫,我老钱有吗?没有,知识分子,说说还行,真干起来下不了手。那怎么办?
交给组织处理,组织会怎么处理?没有政治问题,没有财务问题,生活作风
算个屁!顶多一个党内处分,党内处分算什么?就像当妈的捧起孩子的小手,嗔
怪着打上一记手心!林曼云呢?身败名裂。我老钱自己呢?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还有孩子呢?孩子怎么办?钱教授不敢再想下去了。
是啊,如今这世道,玩女人不算什么,女人被人玩儿才叫可耻!
钱教授高高地举起手,却迟迟没有砸上去。
吱吱嘎嘎,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没什么节奏,真正的性交,可能还没有
开始。
别犹豫,再犹豫就晚了!
等等,又说话了,听听,说些什么?
「宝贝儿,明天就别回去了,多住一晚上,让我好好疼疼,怎么样?」
「校长,不行啊,我们家老钱不会做饭,胃又不好,我只给他准备了一天的
饭菜,我不回去,他会瞎凑的。」
钱教授的拳头,垂了下来。他只觉鼻子一酸,转过身,视线正对床上的电脑。
视频已经结束,屏幕,定格在最后一帧画面上:钱教授的妻子林曼云,赤身
裸体,仰面朝天,自然分开的双腿间,黄校长的精液,浓浓的,粘粘的,正缓缓
地流淌。
门的那边,再没有言语,只剩下大床,在吱嘎吱嘎地摇晃,节奏分明,仔细
听,还夹杂着喘息和呻吟。
钱教授的泪水,夺眶而出。
(完)
三四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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