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你?」
明月扯落蒙面人头上的黑巾,大为惊讶,怎么会是他!李子涵被她突然察觉
,有点尴尬,便顿住脚步,不知为何,面上有些做烫。
想说句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觉怀里的男孩怎的这样轻,像只狸子,动
来动去的让人心烦。
「你怎么知道我被捉住的?你既然救了我,怎的不顺手救一下我的朋友!」
明月见了李子涵,不知为什么,惊慌害怕就丢了开。
捉着李子涵的衣襟,开心的笑问,问到后节,便有些娇嗔的嘟起小嘴。
「我没那么大能耐,只能救一个人!」
李子涵心想,我能说捉你的就是我的人么?「见鬼,别说话!」
远远地,画舫那头似乎有人发现不对,一阵喧嚣,然后便有火把四处,
一路向明月二人的方向过来。
李子涵换了下手,把明月甩到背后,借着朦胧的月色,一路飞驰。
葱茏的密林被抛在身后,因为疾驰带起凉风,风扫过明月的脸颊,有点痒,
可是这种痒完全被忽略掉,太刺激了,简直像是在飞。
追兵被远远甩开,李子涵把明月放下。
「怎么不飞了呀?」
明月失望的往着李子涵,然后,被狠狠瞪了一眼。
这是哪里呢!李子涵有点发愁,好像迷路了。
眼前树木渐稀,有山石坟起,迤逦的小径不知通向何处。
「喂,你别乱走!」
李子涵扯住明月,却被她带着走。
「我有名有姓的,不叫喂!」
「那你姓什么,叫什么?」
「我姓谢,叫≈hellip;≈hellip;」
明月眼珠咕噜转,不能说,被爹爹知道又要没肉吃了。
「叫谢瑾!」
「那天栖梧山庄的客人只有一个姓谢的,谢襄先生是你什么人?」
「是我爹呀?」
明月说完便后悔,小手掩住口,大眼睛满是控诉,你这厮不是好人,套话!
「我叫李子涵!」
李子涵冲她一笑,清冷的少年笑起来,无端让明月想起旧岁看到的雪中红梅
。
李子涵突然把明月往山石后面一拉,暗影吞没两人的身影。
明月想要问话,就被他用手盖住小嘴,随即听到脚步声,便不再挣扎。
「唉,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师兄,你说咱哥俩多倒霉。一样
喝酒吃肉,就咱两被抓了乌龟。」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是抓阄不是抓龟!就你话多,老实干活吧,出了篓
子看师傅怎么罚你,半个月不许你沾女人,憋死你个兔崽子!」
明月好奇的探出头往那边瞧,此刻,月华清澈几分,声音传来那处,彷佛在
一处凹进去的岩下,两个人影拖得老长,悉悉的也不知在挖什么。
夜空的浮云似是被风吹散了,那边更加清晰,原来是两个和尚,拿着镐楸呼
哧呼哧的刨着土,一个栳栳大的佛头躺在他们脚下。
不多时,那下面被刨了一个大坑,两个和尚便从坑底下抬出一个木箱,然后
悉悉的把佛头端立,又把土填了回去。
明月远远看着铮亮的铜佛,一脸端肃慈悲的垂眸月下,恍惚觉得这情景怎么
好像听说过。
「师兄,你说这豆芽还能不能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是老母猪呀,记吃不记打!」
「嘿,师兄,豆芽烧兔肉,滋味绝了!」
那个小和尚咽着口水拨弄木箱里的黄豆芽,师傅说把这个处理了,吃进肚子
也算处理了吧!怎么这么巧?李子涵皱了下眉,裴先生他们谋划佛教信徒的事情
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在此刻撞见了。
两个和尚四下摸野兔,眼见就冲二人藏身方向过来。
李子涵发现,更不妙的事,早先的那路追兵也隐约看到了火光。
其实,就算被捉住也不会有事,就是,堂堂少,偷摸的如此行事,着实丢
脸。
李子涵抱起明月,往山上慢慢的退,却不料,一脚踩空,两人叽里咕噜的滚
成一团,往地下掉进去。
「我知道了!」
漆黑一片中,跌的头晕脑胀的明月突然出声。
「什么?」
李子涵闷闷的问,因为护着明月,他着实摔得结实,缓过神来,凝神想要看
清楚到底跌到了哪里?「我知道那个佛头是怎么回事了,碧荷说灵岩山有佛光普
照,然后钻出个佛头。原来是有人弄鬼,嘻嘻哈哈,豆芽,怎么想出来的,真聪
明,竟然是豆子拱出来!」
明月越想越觉得好玩,在漆黑马虎的地方抱着李子涵笑起来。
李子涵很为她的聪慧惊奇,竟然猜出了真相。
可他不想和明月继续这个话题,有点头大。
不过听到她快活的笑声真的感觉挺好的,这乌黑的地方好像也不那么讨厌。
他掏出火折子,摇亮,细细的看,原来他们跌下来的地方是一个洞口,歪歪
斜斜的,不是很宽,仅容两个人爬行。
「咦,这是有人挖出来的吗?」
明月也跟着凑过来看,洞壁似乎是一铲子一铲子铲出来的,有规律的排列。
「怕不怕,不怕的话我们去里面看看怎么样?」
李子涵发现这个洞还像是继续往地里面绵延,不禁也好奇起来。
明月只觉今晚各种刺激,做梦都想不出来的好玩,她本来就胆大异常,巴不
得跟着探险,连连点头,反倒抢先拉着李子涵往深处爬。
三炷香的功夫,那洞豁然开朗,竟然和山里面一个天然洞穴连起来,有几缕
微光从镂空的山体照进来,幽幽袅袅。
滴答的水滴的声音传来,明月顺着声音看去,然后吓得往李子涵身上跳。
「啊!有死人!」
「怕什么,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
李子涵拍拍她的后背,走了过去。
一个穿着黑衣的骷髅趴在一根巨大的钟乳石下。
李子涵轻轻一拽他的衣服,那衣服被泡的稀烂,一碰就寸寸龟裂,几只半锈
的铁箭,一枚铜牌,还有一个皮囊跟着肋骨一起掉了出来。
皮囊里是个油纸包,一层层不知道包裹着什么物事。
明月见没什么危险,也凑了过来。
她不敢看骷髅的头,便往下看。
发现骷髅的爪子蜷缩着,隐约有点红芒从白骨里渗出。
明月炸着胆子掰开枯骨,拿出那团红芒,原来是个汉八刀的玉兔,蜷着耳朵
,神情娇憨可爱,明月一见就喜欢,也不嫌晦气,握在手里,咦,还是暖的。
明月玩了一会玉兔,抬头看李子涵,发现他在看一封信,表情严肃。
信纸虽有油纸包裹,可也挡不住时光的侵蚀,字迹斑驳,后面渐渐模煳,只
能隐约看出纸张的下角似乎画了一座小桥浮在云间,作势欲飞,云下有山,绵延
成岭。
李子涵心里波涛翻滚,面上却一丝不漏。
明月看了一眼信,毫无兴趣,便用足尖踢那枚铜牌,铜牌翻了个个,上面的
纹络似乎是个桐花模样,花下有两个篆体的字,明月也曾和父亲学过三脚猫的金
石文,认得是「甲一」。
李子涵拿起她脚下的铜牌,正欲细看,便听明月「咦」
了一声,声音满是惊喜。
跟着抬头,只见不知何时飞来一双蓝盈盈的蝶子,在逼仄的洞穴里发出巴掌
大的荧光,蹁跹起伏的追逐着,奇诡又美丽。
两只蝶子就在明月眼前起舞,明月看的又惊又喜,忍不住伸手去捉,那蝶子
却灵活的闪了开,也不飞远,似是和她逗玩,越发引得明月追逐。
李子涵也好奇这蝶子的来由,便不制止明月,于是,二小跟着蝶子不知不觉
岔进了一条隐秘的裂隙。
地势渐低,无数钟乳石上滴下的水滴渐渐汇成浅溪,溪畔满是星星点点的蓝
芒,那双起舞的蝶子经过之处,那蓝芒便飞起相随,原来是指尖大小的幻蝶。
蓝色的幻蝶越汇越多,竟像是一条蓝色的河在缓缓流淌,子涵和明月便走在
河的中间。
「李子涵,我爹有本九州志,里面有异物篇,有一则讲的就是这个蝴蝶,这
种蝶子叫往生蝶,生于虚无,长于冥幽,往来于三生。你说,它们不会把我们带
到坟墓里去吧?」
明月说的打了个冷颤,捉住李子涵的袖子,毕竟是女孩子,想到死人骨头先
怕了三分。
李子涵心头剧震,灵光似闪电噼过虚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
不由得伸手按按心口,单薄的衣衫下面,有个七星连芒的玉佩,明明玉佩冰
冷,他却觉得心头滚热,那个重逾千斤的字眼,在心头,在喉头滚来滚去。
往生蝶终于停了下来,幽幽的蓝光里一股冷香沁人肺腑,一株硕大苍翠的植
株葳蕤垂缨,倒悬在山壁之上,柔枝间探出嫩绿的兰花,花萼却是雪白,如一个
素衣美人含睇宜笑,晶莹的露珠挂在花萼上,正像美人破嗔化喜。
往生蝶幽幽的落在兰花上,去吸那滴花露。
「泣苑庭」,李子涵眼眸顿时一红,这兰花是她的最爱。
「李子涵,你看,这下面有个图哩!」
明月拨开兰茎,露出山壁上的星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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