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书桌前,盘点了一遍手头的事情。
屈家的奴契已经立了,樊家安置妥当,账目算册刚刚交了,榨油坊正在建设之中,殷大荣要过些日子才会搬入灞川。
这么看来,倒是有一段空暇的时间。
周钧想起周定海临行前的话,便打算收拾一下行李,今日先回长安家中,去陪陪父母,明日午时再赶回来。
周钧将这个决定告诉了画月,后者听后问道:“我要和你一起回去吗?”
想起周定海口中那『倚姣作媚,出言无状』的八字评价,周钧摇头道:“你还是留在灞川吧,人多也有个照应,再说明日我就回来了。”
画月想想也是,便应了。
收拾好行李之后,周钧先是来到中苑,在小院中找到玉萍,向她说了回家的打算。
玉萍说庞公还在熟睡,但别苑中倒也没什么要务,倘若周钧只是回去一日,想也不会有什么岔子,便先回去吧。
出了别苑的大门,周钧骑上马,看了看日头,一路朝着长安城快马加鞭,总算是在宵禁之前,赶回了家中。
罗三娘见到周钧,登时大喜过望,连忙吩咐下人们准备饭菜。
她自己拉住儿子,不停问着灞川那边的情况。
周钧给她讲了些最近发生的事情,二人说着说着,屋外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周定海在外办完事,这个时候进了家门,看见周钧回来,面上虽然平常,但心中也止不住高兴。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膳。
晚膳之后,周钧留在堂中,陪父母说话。
只听罗三娘说道:“今日与媒牙说了,那邻坊何家,是开染坊的,家中幺娘貌美知礼,人也良善。”
周钧正吃着茶,听见母亲突然说起这些,心知拒绝也无用,只是苦笑。
周定海在一旁听了,断然说道:“不可,那何家不过就是一染坊东家,家中上下的男丁,大字不识一筐,寻常写封书信,都要他人代劳,这家的小娘,如何入得我周家?”
周钧听见他的话,先是一愣,接着想道,周家世代营生乃是奴牙,论社会地位,好像还没有资格去看不起别人吧?
周定海又说道:“钧儿如今在庞公府上做了幕牙,又深得东家赏识,将来前途不可估量,不敢说找户官宦人家,怎地也应是书香门第。”
周钧偷偷翻了个白眼。
周定海这是蒸笼上摆馒头——自我膨胀了。
不过就是在大户人家中打工,如今连一个月还没做满,瞧老爹周定海的架势,却好像儿子已经是大内总管了。
周钧这个时候觉得自己要站出来,劝解一下父母:“且容孩儿说些话,衡才蒙庞公不弃,承了庞府幕牙的差事。”
“如今得聘不足月许,诸事繁杂难理,唯恐忙中出错,惹得东家恼怒。”
“幕牙这差事,能做得多久,衡才也不知。”
“倘若衡才犯错被辞,岂不误了别家小娘?”
周定海摆手道:“庞公对你信任有加,为父全部看在眼里,钧儿且宽心,只要你不捅出天大的岔漏,你这幕牙绝计不会被辞。”
“庞公乃是三品上官,圣人从前身边的红人,他府上器重的幕牙,找户书香人家的小娘,明媒正娶为妻,有何不妥?”
周钧摇摇头,暗暗叹了口气。
敢情说了这么多,父亲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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