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子路都是青石铺就，与周围黑色的礁石不同。
往前走去，连绵的竹林出现在眼前。
青翠竹叶，竹枝随风摇曳，河风舒缓，带着竹林发出轻柔声响。
倒是一片好景。
可这是是什么地方？
这是冥河深处！
血色的水光在周围映照，让这岛上的景显得那么不真实。
再往前，穿过竹林，一间茅草屋坐落其中。
茅草屋前小小的院落，石桌石凳，还有晾晒的木架上挂着些鱼干。
冥河之中，有鱼？
石桌前，两位白发老者端坐，似乎正在下棋。
见韩牧野和韩七到来，两位老者转头。
穿灰色衣袍的老者面容古朴，长须苒苒，透着几分慈祥。
黑色长袍的老者则是双目之中带着犀利光晕，面上透着几分冷厉。
“咦，你这家伙竟然化形了？”灰袍老者看向韩七，目中闪过惊讶。
“你的修为好像提升不少。”
黑袍老者则是目光落在韩牧野身上，然后眉头一挑，看着韩牧野背后的长剑。
“剑修？”
他身上似乎有剑意涌动。
韩七转头看一眼韩牧野，然后道：“这是我大哥，往后我就跟着大哥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小院之前。
听到韩七说跟着韩牧野，两位老者对视一眼。
“能在冥河之上降服龙雕兽的，百万年来你是第一人。”灰袍老者面上的慈祥化为郑重。
“你是谁？”
他对面的黑袍老者虽然没有开口，但身前有一道青色的剑光闪动。
韩牧野面色不变，缓步上前。
他看向桌面上的黑白棋子，双目中透出一丝深邃。
“二位前辈在手谈？刚好，韩某也精于此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桌上黑白棋子轰然炸裂，化为无数的金色流光。
金色流光在两位老者惊骇目光中，凝成一道光柱，将他们四人身躯全都笼罩。
“这里，是虚空世界？”
“不对，是虚无之地。”
两位老者口中低语，目光投向韩牧野。
“引我们入虚无之地，这是要挑战我们？”
“以一敌二？”
两人身上，两道不同属性的力量翻涌。
灰袍老者身周，一片片青翠的竹叶浮现，双手之中两根柔软的竹鞭轻轻舞动。
黑袍老者则是背后一双如同青玉一般的剑器浮现，他抬手拔剑，双剑倒持。
“双剑？”韩牧野双目之中浮现一道战意。
“有趣。”
“仓啷——”
他背后大剑出鞘，一步跨出，长剑狠狠劈下。
这一剑快，轰然剑光似乎要将虚无之地劈碎。
好在此地已经归于虚无，便是再碎也无从碎起。
这一剑直接，就是剑劈下而已。
可在这直接至极的长剑之下，两位老者面色都化为凝重。
灰袍老者抬手，长长的竹鞭引动无尽翠竹之叶挡在身前，不断旋转。
黑袍老者则是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处。
“嘭——”
剑光与竹叶相撞，狠狠劈开竹叶所化的层迭幕帐，然后撞在灰袍老者手掌竹鞭上。
竹鞭应声而碎，灰袍老者面色一白，整个身体往后翻仰。
随着他身躯一动，韩牧野那一剑之上的力量被泄去，剑光碎散，归于虚无。
韩牧野面色不变，手中剑再次抬起。
就在此时，他背后的韩七双目之中透出惊骇，低呼：“小心——”
在他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袍老者双剑交错，朝着韩牧野脖颈一刺而出。
快。
狠。
这一剑，堪比韩牧野的那一招逆转弦月了。
“轰——”
韩牧野似乎根本没有发现黑袍老者，手中大剑依然斩下。
不过在斩出这一剑的时候，他的脚步悄然往前跨半步。
就是这半步，直接错开了他与那双剑的空间。
恢弘剑光当头，灰袍老者不敢再抵挡，身形后退。
黑袍老者手中剑落空，双手一旋，再次出剑。
可此时，韩牧野又是往前跨一步，手中剑再次斩下。
灰袍老者再退。
韩七面前，场面诡异。
韩牧野一人一剑压住身穿灰袍的竹老。
以剑术刺杀称雄的风老，双剑连击，却连韩牧野的毛都摸不到。
这还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认得的竹老和风老吗？
这两位不是镇压乱杀礁，号令各方吗？
似乎感应到韩七的想法，一直后退的灰袍老者深吸一口气。
看着韩牧野再次劈下的长剑，他双手抬起，竹鞭相连，交错之间化为一道青色的竹编。
层层迭迭，竹枝连接，一片片竹叶穿插其中，透着青翠。
他要硬接韩牧野一剑。
可就在这竹编浮现的瞬间，他面上闪过惊骇。
因为他看到韩牧野手中劈下的大剑转了方向。
往后。
抬剑，扭身，旋斩！
“当——”
身穿黑衣的风老被一剑劈飞！
这位以剑术横行乱杀礁的强者，在这一剑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好剑术！”
飞出万丈之外方才停住身形的风老一声低喝，双目之中透出晶亮神光。
他双手剑倒持，身形一个旋转，消失不见。
韩牧野轻轻一笑，手中大剑狠狠劈下。
“当——”
面色苍白的风老身形出现在大剑之下，勉强用双手剑挡住韩牧野的大剑。
“怎么可能……”
惊慌看着韩牧野手中剑，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天赋绝招会被看破。
在这乱杀礁中，依靠这近身之剑，他可是横杀无数高手的。
但今日，他的剑术，他的天赋身法，竟然被看穿了。
“不可能！”一声低喝，他的身形化为一只通身金黄的细腰金蜂，双翅展开，身形向着韩牧野扑去。
“风老连真身都被逼出来了。”后方的韩七嘴角一抽。
这么多年，他只见过三次风老显露真身。
对于这些已经化形的老家伙来说，显露真身是一种极不情愿的事。
只有被逼到无能为力，才会显露真身相搏。
“不是吧，这家伙这么强。”一旁将竹叶收拢的竹老也是面上闪过茫然。
看着细腰金蜂身形急速而至，韩牧野手中大剑突然收起。
下一瞬，一柄紫色的短剑在他左手倒持。
“刺啦——”
抬手一挥，他的身形消失，再现时候，已经在细腰金蜂的左侧，短剑逆转而上，擦着细腰金蜂的腰身，带出一条金色划痕。
这一剑，让竹老和韩七瞪大眼睛。
细腰金蜂双翅一展，身形急退。
可就在这瞬间，韩牧野短剑相随，又是一剑。
“刺啦——”
细腰金蜂的左侧翅膀一颤，其上多了一道剑痕。
“呲呲——”
细腰金蜂惊惧嘶吼，双翅再动。
“刺啦——”
左侧腰身一剑。
“刺啦——”
左侧翅膀一剑。
“刺啦——”
……
“啪——”化身为人的，衣衫破碎的风老跌落，满脸惊惧的看着韩牧野。
“你的剑，怎么这么强……”
不只是剑，那身法，那出剑的诡异，都是他从前完全想不到的。
听到他的话，韩牧野摇摇头，缓缓收剑。
“世间剑修无数，我也只能压服其中九成九。”
“论剑术，世间比我强的，或许还是有的。”
看向风老，他面上带着淡然：“你的那点剑术，太烂。”
风老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一旁的竹老看向自己身前竹叶凝聚的剑，忙一挥手散去。
韩七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轰——”
虚无之地散去，石桌上的黑白棋子分明，刚才一战好似没有发生过。
只是，黑袍风老身上衣衫破成了网。
“咳咳，道友，好剑术。”看一眼自己的衣衫，风老肩膀微微一颤，抬头看向韩牧野。
这剑术，他完全不能想象。
对面的竹老也是面上带着复杂之色，轻轻点头。
修行世界，以实力说话。
韩牧野从来到岛上，走进小院，没有做什么，就是打了一场。
拳头，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比如此时，他们就能围坐在小石桌前，可以毫无阻碍的畅谈。
韩七大概介绍了自家被韩牧野血虐的经历。
听到韩牧野乃是夔牛真身，可以掌控雷霆，竹老和风老都是眼睛一亮。
“老夫当年曾出过冥河，也曾经历过天劫。”竹老的面上露出一丝缅怀神色。
“那滋味，哎……”
天劫的滋味，不就那样呗。
反正就哆嗦一下。
韩七想起自己被韩牧野拿长剑一剑一剑劈，浑身被雷霆充斥，整个身躯都不能动弹的恐惧，不由又是身体颤抖。
倒是风老面上露出一丝好奇，还有点跃跃欲试。
他没有离开过冥河。
韩牧野也没有隐瞒自己来冥河的目的。
一是寻找冥河仙尊的遗藏，二是寻回李慕白。
其实现在看，两件事已经能合成一件事了。
“若是要寻那些失踪的修行者，大约都是在圣城。”竹老眯起眼睛，沉声开口。
“圣城大长老柯守恩以镇魂幡炼化仙尊神魂，妄图将仙尊身躯和神魂全都炼入镇魂幡。”
“散落在其他界域的各种讯息，有的是仙尊后手，有的是柯守恩故意散布，招引人来圣城。”
不管是韩牧野手中那血河老祖讯息，还是其他修行者关于冥河能逆转生死的消息，都是从圣城传出的。
圣城之中，现在也是两方派系。
一方是拥护大长老柯守恩，悄然追随他，想要将仙尊炼化。
一方是拥护仙尊，想要将冥河仙尊复活。
“我们这些冥河中的生灵，被束缚在此，终生不能远离。”风老面上露出复杂声色。
这里的生灵都是有着各种束缚，借助冥河或许能很强大，离开冥河战力就大降。
反过来，他们想远离冥河，也会受到冥河之力的挟制。
按照风老说的，他要是离开冥河，自身天赋力量就被不断削弱。
“冥兽也好，其他异兽也罢，其实都是有着各自的束缚。”
“我们也想逃离，可惜，都失败了。”
竹老看向韩牧野和韩七，轻声道：“你们若是能离开，就离开。”
“等柯守恩炼化仙尊，他们就会成为此方世界的主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被他炼入镇魂幡。”
圣城，不过是假象。
那些逆转生死的，都是以镇魂幡中神魂力量激发生机。
等到柯守恩想要收回这力量时候，只要直接出手就可以了。
割韭菜而已。
韩牧野面上神色化为凝重。
他本来还准备暂时不去圣城，可如今看，他若是不去，陶然老祖他们都会遭殃。
一旦接受了那镇魂幡中神魂力量，想摆脱可就难了。
“看来圣城还真不能不去了。”韩牧野轻语，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穹。
竹老和风老对视一眼。
“韩道友，如果你真去那里，我们可以帮你。”
“我们虽然不可能击败执掌镇魂幡的柯守恩，但能阻怠圣城力量。”
竹老压低声音说道。
当初重创冥河仙尊的强大兵器是一柄长枪。
此枪将冥河仙尊镇压在圣城之下，不能苏醒。
如果韩牧野将此枪拔出，就能唤醒冥河仙尊。
只要冥河仙尊苏醒，柯守恩的力量必然受到挟制。
“好，我去寻那柄战枪。”韩牧野点点头。
韩牧野与韩七离开风林岛，韩七继续化为龙雕兽，驮着他离去。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风老双目之中透出深幽。
“此人的剑术绝强，或许真的有可能拔出战枪。”
竹老点点头，目中同样神光深邃。
“受了这么多年，机缘就在眼前。”
“通知他们吧。”
……
“韩大哥，真的要去圣城？”飞遁在半空中，韩七的声音传来。
“风老和竹老所说，不一定是真的。”
韩七是真的臣服，此时说话都是为韩牧野考虑。
韩牧野没有说话。
对于他来说，怎么可能直接就相信对方？
抬起手，他掌心露出一根青玉色的竹笛。
这是竹老送给他的，在关键时候召唤乱杀礁中异兽进攻圣城。
看着这竹笛韩牧野面上露出笑意。
有此物，他能看到许多自己想看的东西。
比如，竹老他们到底是从何而来。
“嗡——”
剑意灌注，竹笛轻轻震鸣，韩牧野双目之中透出晶亮。
他的脑海中浮现层层迭迭的画面。
久远。
苍茫。
通天的大树庇护之下，无数植物自由生长。
但这些植物最终在一场大战之中全都被损毁。
那通天的巨木也轰然倒塌。
“原来，是上个量劫的人物。”韩牧野轻声低语。
竹老，风老，还有不少存留在乱杀礁中的生灵，都是从上个量劫存留。
但他们又不一样。
韩七只是血脉存留，竹老却是本身就是来自那个时代。
从那个时代存活的生灵，就算没有成为仙尊强者，实力定然也极强。
之前一战，竹老表现的实在太弱了。
“看来，都是算计啊……”
缓缓起身，韩牧野目中神光汇聚。
他能看到前方气息交融，血色的冥河之力出现。
“直接去圣城。”
随着他一声低喝，韩七展开四对翅膀，身形掀起无尽的罡风。
七首龙雕兽冲入冥河掌控区域瞬间，韩牧野感觉到一丝异样力量探查而来。
他面上带着笑意，双目直视前方。
七首龙雕兽放声嘶吼，引动冥河之水翻涌。
万丈身躯横渡冥河，远处天地之间有力量回应。
那里，就是圣城。
“轰——”
一道道金色的光幕升起。
还在数万里之外，韩牧野就能看到圣城之上的流光闪动。
光幕能清晰显露七首龙雕兽的身影。
“七首龙雕兽！”
“是那头七首龙雕兽！”
“快，示警，七首龙雕兽直奔圣城！”
无数疾呼，整个圣城都开始乱起来。
高大的城墙之上，一位位身穿黑袍的冥河摆渡人出现。
所有人都是神色凝重，紧盯光幕之中那万丈身躯。
当年大长老都无法驯服的六首龙雕兽，如今化为七首，战力不知翻越多少倍。
这等强横的异兽来袭，大长老失踪，镇魂幡不在，圣城怎么抵挡？
“那，那是，什么……”有人瞪大眼睛，看着龙雕兽最大头颅之上，那站立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穿青袍，戴面甲，背着黑色魔剑的身影。
龙雕兽展翅飞遁，那道身影站立其头顶，稳若磐石！
龙雕兽的头顶，站着一个人！
随着龙雕兽越来越近，圣城中无数人看到其头顶的身影。
“是他！”
“他没死！”
“他，降服了七首龙雕兽……”
圣城之中，有许多低语传来。
那是百日前到来的十八艘冥河之舟上修行者。
城头之上，曲迁等人瞪着眼睛，看着龙雕兽停在半空，站在其上的那身影一如当初步步踏空模样！
“诸位冥河圣城道友，欠韩某的金珠，是不是要还？”
韩牧野立在龙雕兽头顶，看着纷乱的圣城，面带轻笑，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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