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牌的防御力越高,就越是大而沉重,将士们身披的铠甲,本身就份量十足,同时再举盾防箭,消耗的体力更多。哪怕是训练有素、膂力过人的士卒,一口气举盾的次数也有限。
所以,除了军阵外缘的将士以外,阵中将士只有在听到空气中传来箭失破风的声音以后,才会举盾相迎。
数百面大大小小的盾牌被同时举起,使用枪矛的士卒则立即靠前,藉着前牌刀盾手的掩护。所有人的视野瞬间一暗,周边的环境好像也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因为军械工坊的产能有限,暂且只顾到兵甲这些大头。所以盾牌这一块,定海军还没能做到统一制式。将士们手中的盾牌有缴获的皮盾,有自家制作的五边形联木牌,还有几面描着彩漆,是从南朝宋国那里流入的旁牌。
从盾牌的缝隙间向空中眺望,可以看到密集的黑点飞翔下落,那是蒙古骑兵在施展最拿手的驰射。箭失从空中划着弧线,噼噼啪啪地打在盾牌上,就像下起了一阵急雨,叮叮当当地打在甲士的头盔和铁甲上,又像是一阵冰雹。
但无论是雨或冰雹都不持久,短短片刻就过去了。
将士们随着军官的号令放下盾牌。
盾牌砸在地面的沉重声响刚过,就听到队列中传来几声闷哼。张信立即问道:“怎么样?谁伤了?有没有死人?”
“老子中了一箭,伤了胳臂,没大事。”
“咱们这里都活着呢,旁边冯都将的手下死了两个。”
这点损失放在战场上,就等于不存在。将士们继续保持原有的队列,有个脸上密布麻点的士卒低声道:“冯都将他们有点倒霉啊,他们那片,前后都有大车成排掩护。大车的车厢木料那么厚,箭失根本没有可能穿透……就这样也会死人?怕不是他们冲撞了什么鬼神……”
话音未落,张信已经噼头盖脸地骂道:“王麻子,你胡扯个屁!记下十军棍!”
王麻子“嘿”了一声,不说话了。他缩了缩头,开始端详自己的盾牌,把上面钉着的一支箭失拔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敌人的奔射扰乱不会只有一次。蒙古人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群,拥有超群的韧劲和耐力,他们会不断地射击,不断地威吓,不断地寻找军阵中的破绽。
第一波过去了,下一波随时会来。蒙古人甚至可以反复绕阵奔射数十次,直到天黑才停歇,而次日继续毫无停顿地一次次重复。
所以,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万一盾牌坏了赶紧修补才是正经路数。
在定海军大阵之外,阿儿孩合撒儿勒马眺望,看着己方四千骑兵分成三路,在军阵外围往复兜转了三次。
但这只是开始罢了。奔射袭扰是蒙古人最擅长的路数,要将这奔射袭扰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不止需要骑射之术,更需要精准的判断和良好的耐性。
此时蒙古军不断试探定海军的底细,而定海军报以莫测高深的静默姿态。看他们的阵型始终严整,想要试探出他们的底细,乃至制造破绽,可不是件容易事。
阿儿孩合撒儿绝对相信草原勇士的韧劲,但定海军也同样绝非弱者,所以,这种局面恐怕要持续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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