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笑声一敛,俯视着刘二祖。
“收拾?请问,我要怎么个收拾法?你刘二祖,踞深山大壑而反抗朝廷,确实是条好汉。十年下来,跟随你们的穷苦之人越来越多,然则你们哪有半点力量能伸张于外?你们在泰山、鲁山间建立起的山寨、营栅里,究竟有多少可用之兵?抑或都是些乌合之众呢?”
郭宁所说,确实是刘二祖所部最大的难题。
刘二祖依托深山险阻与朝廷对抗十载,做得很不错。他也敢于提拔有能力的部下,敢于以战练兵。但据守险要的武装百姓,和能够攻城掠地的军队是两回事。
那需要一整套的管理,一整套的激励手段,乃至一整套的后勤支撑。可刘二祖从没当过兵,更别说军官了,他没经历,没经验,完全不懂得这些。即便这几年来尽力招揽了彭义斌、郝定等曾经从军之人,短时期内,他也没法整编出足够的军队。
至于彭义斌、郝定等人,也不过是底层军官罢了,他们几乎没有真正与强敌对抗的经验,更不要谈统领大军,展开大战了。
所以,刘二祖才只能局促山中许久。他在山里有多么的坚韧强悍,在山外头就有多么的手足无措。
刘二祖之所以来会见杨安儿,也是因为他知道,只有熟悉军队管理的杨安儿所部,才能为他提供足够的骨干,使泰山、鲁山里庞大的人力,巨量的贫苦百姓,转为真正的军队。
然而,若杨安儿果然出了骨干军官,对泰山内外加以改编整肃,泰山里的这支势力,还是刘二祖的么?还是那么多寨主、首领的么?这支新编成的军队,究竟听谁的?
杨安儿和刘二祖双方此番会谈,所要谈的关键也就在此。
不过,既然郭宁来了,原有的话题立即作废,当务之急,恐怕就成了如何让这头恶虎满意。
“至于杨都统……”郭宁面沉如水,徐徐道:“你没猜错,我此来,倒真不是为了树敌,但杨都统又哪来脸面在我面前说朋友二字?蒙古人来时,李全那厮竟有胆量与蒙古人合作,放开道路给蒙古骑兵通行……这其中,杨元帅可有什么道理和我讲一讲?”
“郭节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全胆子不小,却不是傻子。蒙古军毕竟不会长期屯驻在山东,无论战局如何,总有退走的一天。可就算定海军失败,以李全在潍州聚集起的人手规模,他又哪来的把握,能拿下莱州?莱州东面的登州和宁海州,南面的密州,可都是你杨元帅的地盘。李全若没有得到你的承诺,真敢虎口夺食?这笔账,杨都统真敢和我算一算么?”
郭宁略略俯身,冷冷地盯着杨安儿:“何况,杨都统在河北,就曾猝然杀向北疆溃兵,全不讲半点情面。咱们之间,千万莫谈朋友二字。”
“这……”
杨安儿脸上现出几分怒色:“既然郭节帅来此,不是为了树敌,也不是为了联络故友,那是为了什么?就为了以言语消遣我们么?那倒也大可不必。”
说到这里,他重新把兜鍪待上,从腰间抽出配刀:“来,来,贵部铁骑四合,瞬间就能将我们都杀了,接下去的事情,便不用我们操心。”
刘二祖也道:“郭节帅想要什么,便请直言。除非要我们屈膝向朝廷投降,其它的,杨元帅也说了,大可以谈一谈。”
就在这时,内圈骑士往左右一分,杨妙真怒气冲冲拨马进来。可眼看着杨安儿正与郭宁对峙,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左边瞪一眼,右边瞪一眼。
郭宁向着杨妙真笑了笑。
这位四娘子,堪称是当代的奇女子了。郭宁对她很有好感,否则也不会在策骑奔驰的时候紧急勒马,避免了一场碰撞死伤。可眼前诸多大事,关系到整个山东的未来,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个人与个人的交情,与大事相比,便如微尘,不值一提。
“郭节帅?”刘二祖见郭宁有点走神,催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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