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贤心头一紧。
他急忙探手下压,示意那仆役放缓脚步,自家又继续解释了几句掖县的局势,这才缓步过去,转往厢房听那仆役禀报。
徐汝贤有个堪称心腹的助手,便是先前那潜至海仓镇外探看,撞见奥屯忠孝被杀死的书生,名唤张汝辑的。
此时徐汝贤身处的院落,便是张汝辑在掖县的宅地。
当即张汝辑顶替了徐汝贤的位置,继续讲述。
徐汝贤在莱州经营了那么久,这掖县城内明里暗里与他有关联的人,着实不少。但那些人,用于摇旗呐喊则可,用于刀锋溅血,却靠不住。
所以徐汝贤才专门带来这两百名好手。这两百人,半数是徐汝贤的直属部下,还有半数,也都是从山东各路豪强麾下抽调出的刀客。他们人人都有武艺,多一半都见过血,杀过人,尤其擅长在城池中白刃相交的搏斗,乃是用以一举夺城的主力。
但众人毕竟临时纠合,计划虽经几次说明,总还有需要微调的地方。张汝辑是个精干之人,一边讲述,一边为众人分派任务。或去夺占城中武库、城门等要害处,或去官员宅邸控制家眷,或去几处重要的官邸弹压,安排的井井有条。
待到他一口气讲完,有人跃跃欲试,舞刀弄枪,有人问道:“张先生,咱们何时动手?”
张汝辑眼神一闪,笑道:“不急,已经到了城里,就好好休息,养足气力。待到发动之时,才如雷霆万钧。”
众人俱都赞同,于是又有仆役领路,将他们带往不同的院落。
张汝辑送到院门外,兜转回来,见厅堂已然空荡荡,而徐汝贤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厢房门口听着发愣。
张汝辑耐心等了一会儿,待众人全都离开,才上前问道:“兄长,出了什么事?”
徐汝贤手扶门扉,好似站立不稳:“陈虎店丢了,高羊哥等数人皆死。”
“这……”张汝缉吃了一惊:“郭宁发兵往掖县来了?”
“那倒没有。”
“可是哪一路好汉发动兵马,把郭宁之兵阻住了?”
张汝辑大声问了句,随即自家摇头。他是在海仓镇亲眼见过郭宁所部的,所以回到曲台方向以后,才力陈不该得罪郭宁。以他的见识,实在想象不到哪路豪强有这么大的本事。
果然徐汝贤苦笑两声:“他们没有往掖县来……却更麻烦!”
“怎么讲?”
“那郭宁派出了三路人马。一路沿海,经陈虎店,往纯化、博昌,至西由镇,往招远县去;另一路向南,经胶水,移风镇,去往即墨一带;还有一路,已经平了青柳寨,直往阳乐、曲台方向去了!而且,三路兵马行军沿途,盯着我们聚集兵马的所在猛打!”
“这是冲着我们来的,是要断我们的根基!”张汝辑大吃一惊:“莱州各地的据点都丢,我们拿一个掖县城有什么用?兄长,不要再想夺城了!咱们赶紧奔回曲台,收拾细软,带着家人亲眷跑吧!”
徐汝贤垂首思忖许久。
“我去安排车马?”张汝辑试探地问了句。
徐汝贤摇了摇头。
他格格地咬了咬牙,挺起腰杆,握紧双拳:“我在莱州经营二十年了!眼看着将要大举,结果反倒被一个外来人所趁?哪有这样的道理?嘿,就算去往莒州,怎么向杨元帅交待?”
他的面庞上,先前的慌乱神色消褪,留下几分执拗,几分亢奋:“不必走,等一等,还有机会!我们能赢!”
“哪有机会?”张汝辑顿足:“兄长,你是没见到郭宁所部出操号令的情形……那真是百战精兵,不可力敌!他们……”
“但他们就只有几千人啊!”徐汝贤大嚷了一句。
他用力扯着张汝辑的手臂,将他带回厅堂里,又翻出了莱州的舆图,拍打着道:“去年、前年,都是大旱,今年的扩粟、征发,更如扒皮抽筋!莱州内外的局面,你不懂吗?只要登高一呼,各地百姓必然俱反!你看清楚,这里,这里,这里,这里!三天之内,我就能聚集起三万人!甚至五万!到时候再催动登州、宁海州那边的同道,能有十万人!那郭宁再厉害,能拿得下十万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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