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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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七十四章 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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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数:1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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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禧客栈今晚可能要有血案发生。」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宁檀若正伏在桌边审查湖林府衙近些年狱中死因不明的

    女犯名单。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李嫦——那个之前一直跟着方群黎,个子小小的女人。

    李嫦的样子实在称不上好,身上沾着泥水,还受了外伤,裙上的破口中露出

    还在流血的一道伤口。

    「可能是什么意思?」宁檀若用镇纸压好桌上的东西,扭身问道。

    她的伤还没痊愈,几处关节只要一用力就会磨得生疼,但血案这两个字,已

    经足以让她做好穿上公服的准备。

    李嫦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打算,「可能的意思就是可能。也许会死很多

    人,也许一个人都不会死。六扇门里,你们夫妇我还算看的上眼,才特地来提醒

    一声。去不去,随你们的便。」

    话音未落,那娇小身躯拧腰一纵,竟不再多说,飞也似的离去。

    年铁儒抚摸着胳膊上新换好的绷带,沉声道:「要去么?」

    宁檀若沉默片刻,道:「她敢只留下这么一句就走,分明是算准了咱们一定

    会去。」

    「可能有诈?」

    「有没有诈,看看就知道了。」宁檀若返身走到床边,毫不犹豫的抓起了那

    一身犹有血气的玄服。

    就像以往的大多数夜晚一样,床上的被褥才不过刚刚铺好,他们夫妻两个,

    却已人去屋空。

    在湖林城中探查多日,宁檀若不是没察觉到千金楼附近的异样情况,在旁一

    打探到鸿禧客栈中的东家竟然请去了千金楼松竹院的全部歌妓舞娘,就意识到这

    情况绝对不同常。

    招待致休官员,并非没有大排场的,但如此大的排场,却只请去松竹院那些

    卖艺不卖身的花娘,就不免令人起疑。

    再说千金楼占地远比鸿禧客栈要广,已经投下这么一笔巨资的东家,为何不

    干脆在多花一些,直接将宴席摆在千金楼呢?

    换做平时,宁檀若兴许还能猜测也许只是巧。

    但如今湖林城正值多事之秋,这一些看似平常的疑点,就远比其他时候重要。

    她和年铁儒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了一阵之后,更加确定客栈中一定出了岔子。

    一处光酒楼的杂役就请来了几十个的盛宴,热热闹闹的开始了大半个时辰,

    往来的人怎么会有进无出?

    宁檀若略一斟酌,低声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年铁儒担心道:「你内伤未愈,不如……我先进去探探风头,你在外面如果

    觉得不对,就赶紧……」

    「赶紧如何?」宁檀若淡淡打断道,「赶紧像败家犬一样去求人帮忙救你么?」

    她拉住年铁儒的手,用力握了一握,「我以前办案只有自己一个,如今也只

    有你,去哪里,咱们都一起。」

    「我是怕有危险……」

    宁檀若苦涩一笑,道:「比丢了命还惨的事,咱们不是也过来了。还怕什么。」

    年铁儒叹了口气,道:「好,咱们去。要不要换身衣服?」

    宁檀若道:「不必,既然对方这么大张旗鼓掩人耳目,咱们以官差身份正大

    光明进去就是。你我都有品级,去见告老还乡的京官,总比那几个商人理直气壮。」

    没料想,他们刚一走到鸿禧客栈侧门外,暗处便突然闪出两个劲装男子,沉

    声道:「这客栈里头不太对劲,奉劝二位还是别进去的好。」

    宁檀若当即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那人一怔,抱拳道:「草民也不知详情,但此间客栈自入夜起便有进无出,

    还请二位大人三思。」

    「那我们身为官差,更要进去查查。将有嫌疑的人缉拿收押,我们责无旁贷。」

    宁檀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答道。

    那两人对望一眼,互相使个眼色,不约而同的向两边撤开,灰影一闪,便又

    隐没在转角暗处。

    「走。」宁檀若抬起手,紧了紧衣袖里的钢爪。

    跟在她背后的年铁儒,也默默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大堂之中,丝竹齐鸣,轻歌曼舞,倒真是一派奢华,宁檀若也不客气,将恭

    敬迎来的小二随手一拨交给年铁儒盘问,自己直接站到厅柱影中,双眼缓缓扫过,

    将列座诸人一个个仔细审视过去。

    首座自然是哪位告老还乡的京官,一眼扫过,须发皆白依旧满面红光,笑容

    亲切不显半分疏离,彬彬有礼并未自恃身份,光是看他左右,的确是宾尽欢之

    景。

    湖林太守公务在身不在郡城之中,陪的便成了郡丞、簿与巡城统领三人,

    那三位宁檀若自然都亲眼见过,不会有什么嫌疑。

    两侧的陪客一边是城中富户商贾,做东的银钱便全仰赖他们慷慨解囊,另一

    边则是多少有些名气的文人雅士,觥筹交错,步韵唱酬。

    歌妓井然有序,该唱曲的便坐在中央空地偏侧的小凳,斜对文士,背抵群商,

    秋波斜指,荡往首座,余下落闲待空的,便各自陪着要紧人物,水眸盈盈,浅笑

    脉脉。

    舞姬分作三拨,交替上场,伴乐起舞。

    宁檀若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数遍,除了临窗一个歌妓略有些异样,似乎有

    些心不在焉之外,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先前进来便没出去的人,有活的都在忙

    着,没活的也都随着好事的闲客围拢观望,倒也不像是被人扣留做了人质。

    「问出些什么?」看年铁儒匆匆过来,宁檀若低声问道。

    「没问出什么特别有用的。客栈里没多少其他客人,除了无形镖裘贯及门下

    子没有到场,其余人都在此处看热闹。兴许江湖豪客对这种应酬场面没什么兴

    致吧。」

    宁檀若微一皱眉,问道:「这顿宴席没裘贯的份?」

    年铁儒答道:「他倒是帮忙张罗了一下,还凑了些许银钱。不过身体不适,

    据说只敬了杯酒就匆匆上楼歇息去了。」

    宁檀若略一沉吟,道:「先不管他,看看蹊跷之处。」

    她说着往正对大门那一列围观的人群走去,随手在一个半大杂役肩上点了一

    点,问道:「你们来的,都准备看完才走么?是要帮着收拾?」

    那杂役转身过来,看到宁檀若一身官服先是一愣,跟着一双眼睛不自觉便溜

    向丰隆酥胸,喉头滚了一滚,才道:「收拾到不用,不过有钱拿,为啥不看完再

    走。」

    「有钱拿?」宁檀若微微皱眉,问道。

    「据说这里的官老爷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来前还算了命,有从客栈走的,

    就要折他阳寿,所以专门告诉我们,在这儿看到二更天,散场了再走,一人能领

    一两银子。」那杂役笑嘻嘻道,「这位大人难道俸禄不多,也来凑个热闹?」

    「谁跟你交代的这事?」

    被宁檀若双目冷冷一扫,那杂役连忙缩了一下脖子,道:「往门外走,自然

    就有人跟你说了。」

    宁檀若瞥了一眼年铁儒,两人互望点头,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果不其然,离大门还有不到一丈,笑得颇为和气的一男一女便突然闪了出来,

    满面恭敬交替道:「贵客,走不得。」

    「首座老爷设宴添寿,进来一人,便能多上半年福泽。」

    「而若要是走上一人,便要带走一年阳寿。」

    「还请两位给首座老爷三分薄面,观宴至二更。」

    「届时凡在此增光添彩者,皆有一两银钱,与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叨扰两位大人赏光。」

    宁檀若终日跑的都是江湖大案,眼光绝对不差,这几句话的功夫,已把二人

    打量的仔仔细细。

    两人年纪虽轻,皆不过二十出头,但目光莹润气息绵长,男女之间呼吸略有

    交错,带着一种奇妙韵律,似乎是什么玄门正宗的内家心法。

    不过对面便是最近伏下好手如云的千金楼,莫说年铁儒多半能拿下这二人,

    就算力敌不过,宁檀若也心下不虚,当即便冷冷道:「我夫妻二人来此只为办案,

    经查并无实据,这就要去办别的案子,一两银子,连着那份薄礼,你们自己收着

    便是。」

    守门男子也不着恼,侧目看了身边女子一眼,压低声音笑道:「不瞒二位大

    人说,您硬要走,我们是不敢跟您二位动手的。只是……」

    年铁儒不耐烦道:「只是什么?」

    那女子咯咯笑道:「只是可怜这一间客栈上下诸人,都要因为两位大人的任

    性妄为,转眼灰飞烟灭咯。」

    「此话怎讲?」宁檀若心中一颤,大感不妙。

    那男子微笑道:「实不相瞒,上次宁大人受伤,也有我们几分功劳。想必宁

    大人您,最了解那霹雳震天雷的滋味。」

    那女子默契接过话头,低声道:「此时此刻,楼上那一圈客房,床底箱内,

    妆奁衣柜,都被塞满了霹雳震天雷。几处窗户都有哨探张望。」

    「只要见到有人不经允许自客栈离开,便火镰一撞。」

    「轰——大家一起去见阎王老儿便是。」

    看面前二人眼中皆浮现一丝癫狂,与过往许多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之徒大

    同小异,宁檀若不觉踏后半步,颤声道:「你……你们这是……这是疯了么?这

    么多霹雳震天雷,是从哪里来的?」

    「二位大人待到二更散席,相安无事,自可慢慢去查。」那男子依旧微微笑

    道。

    年铁儒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堂顶四角,沉声道:「上面那些管火的,莫非也不

    怕死么?无形镖门下,就真有这么多好汉?」

    那女子清脆一笑,如出谷黄莺般道:「两位大人心思机敏,怎么到了这时反

    倒迟钝许多。」

    二人仍交替道:「裘老爷子韬光养晦,门下子大都是随意指点,连得了真

    传的都没有一人,这种大事,如何信得过他们。」

    「只不过裘老爷子门人有几分浮名的着实不多,将那两三人带上,其余的说

    是子,不也没人知道?」

    「他要带的尽是子,而非李大人求来的精兵悍将,有哪里来的这许多霹雳

    震天雷?」

    「上头那些戍卒兴许武功不好,头脑也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比许多江湖人要

    好的多。」

    「那便是不怕死。指派到谁麾下,指东绝不往西,要他们点火,也绝不会害

    怕被炸得粉碎而有半点犹豫。」

    「不知二位大人,听清楚否?明白否?」

    「话已至此,若还要走,我二人决不阻拦。」

    「能与铁爪鸳鸯在黄泉路上作伴,又有这许多人相陪,想来不会寂寞。」

    宁檀若生平办过无数案子,绑架胁迫并非少数,却没一桩如今日这般叫她束

    手无策。

    看对方样子,所言八成不虚,可轻轻松松便一下劫掠了如此多的人质在手,

    她又如何敢信?

    「我们若是不走,便绝对相安无事么?」宁檀若反复权衡,收回迈出一脚,

    站定原处道。

    「岂会有那种好事。」那男子淡淡道,「你们若是安静观宴直至二更,对面

    的人也肯依我们说的办,那大家相安无事,都可只当今晚什么事也没有出过。」

    那女子接道:「若是二位大人不肯乖乖等着,虽不出门,却要四处找些麻烦,

    那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概不负责。」

    年铁儒怒道:「那对面的人不肯依你们说的办呢?」

    那男子微笑道:「绝不会,那位公子不像我们,不是这等冷酷无情的人。」

    那女子也微笑道:「没错,兴许消息传得快些,二位都不必等到二更,就可

    回去休息了。」

    宁檀若再三衡量,还是缓缓推到了堂柱后的阴影之中,等到年铁儒也跟过来,

    门口那对男女相视一笑,也退不见人。

    「怎么办?当真在这里等到二更么?」年铁儒握紧双拳,沉声道,「还是再

    想想办法?」

    宁檀若沉吟道:「这阵仗说大极大,说小极小,要么人灰飞烟灭,要么不

    伤一人性命。我觉得,那位裘老爷子韬光养晦多年,一朝现身布局至此,不该会

    真的甘心陪葬才对。」

    「那你是说……」

    宁檀若咬牙道:「裘贯不曾露面,说不定,早已遁逃,在外观望。精锐将领

    的部下可以视死如归,他闯荡江湖多年,可未必会跟那班年轻人一样不惜命。」

    年铁儒浓眉紧锁,道:「你的意思是上去看看?」

    宁檀若微微颔首,道:「这客栈有足足七个出口,算上一楼窗户更是数不胜

    数,既然上下有所呼应,那必定在下面会有不少看守的人,兴许就混在宾客之中。」

    她在腹侧暗暗指了指上面,低声道:「既然人手分了两拨,上面又都是些兵

    勇戍卒,咱们一间间摸进去,动作快些,未必不能成事。」

    年铁儒面色铁青,道:「可万一惊扰了哪间屋里的,这一整座客栈的男女老

    幼,都要完蛋。」

    宁檀若冷哼一声,道:「你真信他们留这些人看到二更,便能相安无事的说

    法?」

    「难不成他们事成,还要杀人?」

    宁檀若愤愤道:「你仔细想想,二更宴席散去之后,按常规矩,里面这些

    有头有脸的必定先走,之后才是打赏。所有等在那里拿一两银子和小小礼物的,

    便都是多少知情的人。按他们所说,此时多半不到二更就能解决,他们只要隐而

    不报,应将咱们留在此处,到最后楼上设下机关,等无关人等尽数离去,随意找

    个糊里糊涂的替死鬼带着银两礼物发放一阵,岂不是顺顺当当全部炸上了天?」

    宁檀若深深吸了口气,「他先礼后兵,八成不过是为了让对手麻痹大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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