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这个年纪了,这次分别便是永别。
他怕自己等不回来儿子,更害怕儿子会先他一步离开。
陈微微让人搀扶和他,执意把父亲和师父师娘送到天水崖大门口。
他也在害怕,害怕天子突然间又变了想法,会杀他。
所以回到天水崖后,陈微微就请求辛言缺,尽快安排自己去冬泊。
辛言缺只说是让他再修养一阵子,创建上阳北宗的事又不急于一时。
他很坚持,格外的坚持。
所以几天后,他就在一辆马车和一群护教骑兵的保护下,离开云州,再次向北进发。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辛言缺以奉玉观观主的身份,将陈微微封为司礼神官,负责在冬泊创建上阳北宗之事。
凡是到冬泊的上阳弟子,都要遵从陈微微调遣。
除此之外,那支五百人的黑袍骑兵,是辛言缺送给陈微微的保命神器,也是陈微微现在地位的象征。
按理说,一个司礼神官可没资格由五百黑袍骑兵保护,这是辛言缺给他的特殊待遇。
在陈微微的队伍离开云州当天,一直都暗中观察着天水崖的宋十三,思考周全后,也再次跟了上去。
他似乎认定了陈微微,觉得和陈微微这样的人合作,简直是人间最愉快的事。
因为他越发觉得,陈微微和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模一样的人。
在半路的时候,宋十三又把他胆大包天的性格展现出来。
他直接在官道上拦住了陈微微的队伍,他说自己是上阳北宗弟子。
他说因为宗主失踪,所以他特意从冬泊赶回大玉向上阳宫求援。
他还取出当初陈微微给他的信物,就是陈微微答应让他成为上阳北宗副座的时候给的一件信物。
他说自己一看到上阳宫的队伍,就直接过来,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
这一番操作如此胆大包天,但,倒是没让陈微微感到意外。
马车里,宋十三看了看陈微微那张脸,皱眉。
“还会好吗?”
他问。
陈微微点了点头:“会,还需一些时日。”
宋十三嗯了一声:“如果是后半生一直都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陈微微一脸不屑的说道:“你这样的人,就算那张脸比我现在难看一万倍,你也舍不得死。”
宋十三忍不住笑起来:“果然,你我相识虽说不得多长,可还是你了解我。”
陈微微:“彼此彼此。”
宋十三:“你是不是失望了,一个英雄回到大玉,却没有得到应得的东西,没能去歌陵,甚至没能留在云州,再次离开的时候,甚至有些灰溜溜的。”
陈微微:“你觉得我会失望吗?”
他指了指马车前后:“黑袍骑兵,你知道这象征着什么吗?”
宋十三:“象征着,你现在就是还不能去歌陵,所以人家补偿给了你一点脸面。”
陈微微:“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要杀你,可能也不会是因为你也想杀我,而是你这张臭嘴。”
宋十三道:“别那么幼稚可笑,因为有我这张臭嘴在,你还能始终都清醒着。”
陈微微居然觉得有道理。
宋十三问:“有计划了吗?”
陈微微摇头:“暂时没有太周全的计划,只是想着,回冬泊后,花更大力气发展上阳北宗。”
宋十三:“不再去杀一次了?”
陈微微眼睛眯起来。
宋十三笑道:“开个玩笑,你已经去杀过拓跋烈一次了,这个态度可是足够的。”
他往后靠了靠,舒舒服服的坐好。
“我倒是替你想了个策略。”
陈微微问:“是什么?”
宋十三道:“回冬泊之后,你先尽量不要主动联络林叶,但要让林叶知道你回来了。”
陈微微的眉头都要挤在一起了,他不想现在见到林叶,如果可能的话,在他完全恢复之前,绝对不要见到林叶。
连严洗牛和雷红柳对他的可怜,他都觉得恶心。
如果是林叶表现出对他有些可怜的话,他怕自己受不了当时就会和林叶拼了这条命。
人家现在是鲜衣怒马大将军,麾下近十万大军。
他现在是个落魄之人,还毁了容貌。
“你什么意思?”
陈微微问。
宋十三道:“如果你想爬起来,我劝你还是学会心境平和的和任何人打交道。”
他看着陈微微的眼睛说道:“我这些日子在云州城,倒是也打听了一些事,比如你和林叶在武馆的时候就不和睦。”
陈微微眉角一抬,有些杀气。
宋十三:“看吧,你现在的城府还是太浅了,连最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
他说:“和林叶搞好关系,让他不由自主的帮你去铺路,为你往上爬而助力,比你恨他,想杀他,不共戴天,不好?”
他说:“反正要是我,我更乐于看到我不喜欢的人,却为了我而奔走帮忙,我会很喜欢他们拼尽全力却还觉得有些亏欠我的样子,我还会给他们一个感激的笑脸。”
陈微微沉默,却下意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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