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郡丞不禁捻须笑道:“赵符吏当真不同凡响,身为馆廨生还要考虑财帛货殖之事。”
“没办法啊。朝廷每年调拨财帑有限,馆廨周围的百姓无非供奉寻常米粮、布帛、炭薪,修士真正所需的诸多法物灵材,还是要靠自己去挣。”赵黍两手一摊:
“其实我已经有大致想法了,先是为朝廷官军打造符兵,如果有旨意颁下让怀英馆专门营造那就更好了。其次是各种简易的符水丹散,我打算直接放开,向市井民间兜售。”
王郡丞闻言道:“符兵还好说,无非是类似专为朝廷营造采办的衙署职司。不过符水丹散这种东西,达官贵人也是花钱去请。当做寻常货品出售,是否略显……”
“略显不敬,王大人是想说这个?”赵黍笑道:“过去我也是这样想的,先贤钻研出的丹方咒诀,就这样被我们后人当成货品,毫不珍惜地随意兜售,难道不会遭天谴?
可是在星落郡这段日子,我逐渐明白,什么仙家丹方、神功咒诀,若不能广惠众人,那就跟架子上积尘落灰的摆设没两样。况且假托法信之名请来符咒丹药,本来就跟市井商贾买卖没多少区别,无非是多讨些口彩名头罢了。”
王郡丞暗暗赞赏,身为地方官长,他见识过装腔作势、实则孤吝清高的馆廨修士,也见过凭借符咒丹药蛊惑行骗的江湖术士。对他来说,靠着符咒丹药故作玄虚,并不是什么好事,最终都是要靠效验说了算。有用则赏,无用则黜,哪来这么多花里胡哨?
“赵符吏所图远大,本官尽力协助便是。”王郡丞从书吏手中接过簿册,翻开后说道:“这便是方老爷的籍贯出身,他原是天禄军都尉。天禄军裁撤后,因功授田,来到星落郡安家。”
“天禄军?”赵黍吃了一惊,这不就跟成阳县那位王庙守同样来历吗?
“对啊,这年头知道天禄军的怕是不多了。”王郡丞说:“当年天夏式微,原本戍守一方的镇东将军凭麾下将士割据昆仑东土,后来改为天禄军。此军多步卒,兵士选拔严格,披戴重甲之余,还要背负强弩、佩盾带矛,携三天口粮,半天行军百里,方可入选。”
赵黍心下感叹,连普通兵士都是这样严苛选拔,也难怪王庙守有那种实力了。
“我印象里,天禄军曾经参与谋反。”赵黍低声道。
王郡丞感叹道:“其实就是五国弭兵之后,要将过去归属不清、名号错杂的各军裁撤整顿,其中牵连利益甚大,天禄军中多有骄兵悍将,确实少数人闹了起来。不过很快就平复下去了,像方老爷这样的,根本就没参与,早早在星落郡安家立业。”
离开郡府衙署,赵黍前往方家大院,一番通禀后被迎入前厅,方老爷亲自相陪。
“我听王郡丞说,星落郡有几处矿场打算托付给方老爷?”稍作寒暄后,赵黍问道。
方老爷笑道:“惭愧,托付这话说得重了。老夫这就是给朝廷打理一下产业,若是经营不当,还要问罪呢!那时候恐怕要让赵符吏见笑。”
“方老爷可不能这么说,星落郡剿匪若无你倾囊相助,形势难以预料。”赵黍夸奖道:“我倒是好奇,不知目前选定的是哪些矿场?”
“渔阳县的三处五金矿场,还有白潮县的采石场。”方老爷揣手道:“说实话,一下子那么多产业,老夫也不好找人。”
“方老爷生意兴隆啊。”赵黍笑眯眯地说:“怀英馆有意采买五金八石,不知道方老爷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
“那可真是老夫高攀了!”方老爷赶紧拱手揖拜。
“方老爷不必如此。”赵黍相扶说:“此事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渔阳县新近光复,也要防备贼寇反攻。”
方老爷闻言两眼一亮,问道:“不知近来前线战事发展得如何了?朝廷官军准备何时再进,光复其余县乡?”
赵黍问:“方老爷为何问起这事?”
对方轻轻捶着腰背,言道:“老夫也算半个生意人,不愿见到本地凌乱,匪患一来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赵黍答道:“方老爷有德啊……目前韦将军已经集结好三万大军,分别朝着高岭、长峡两县进发。这两座县城都有大部贼寇盘踞,韦将军不希望他们合兵一处,打算引兵围攻长峡县,以此调动高岭县的贼寇出城救援,然后集中官军围剿这支出城贼寇。”
“哦?”方老爷若有所思地点头。
赵黍则颇为自得:“再怎么说,贼寇终究只是贼寇。他们据城坚守或许难克,但在城外野地,面对官军冲击围剿,很难维持阵型士气。只需几轮冲杀,就能把贼寇当鸭子赶。”
方老爷问:“高岭、长峡两县附近山高谷深,韦将军就不怕贼寇遁入山中?”
“几万贼寇跑进山里,吃什么、穿什么?”赵黍摇头道:“像啖睛山民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可那些山民数量稀少,即便开垦了部分山中谷地维持生计,日子仍旧难过。大部贼寇逃入山中,给养口粮很快耗尽,届时韦将军再出面招抚,为从贼百姓免罪,很快就能将大部贼寇尽数瓦解。剩余一些硬骨头,大不了由我们这些修士和精锐兵卒进山剿灭。”
“好谋划。”方老爷点头赞许。
“还有一事,我只告诉方老爷你,可不要外传。”赵黍眼珠一转,笑容微妙:“关在郡府狱所那个妖人丁茂才,向我透露,他在云岩总舵有几位同修道友。我与韦将军已经与他们暗中联络,让那些修士里应外合,准备联手剿杀赤云都的乱党妖人!”
方老爷微微一怔,随即挑起大拇指:“赵符吏,真是好计谋啊!”
赵黍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负手笑道:“嘿嘿,不过略施小计而已,且看那些贼寇妖人如何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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