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关是华胥国面对九黎国的首要防线,那不只是一座关隘,而是连片城垒关防。由于周遭山林险恶、瘴气密布,驻守蒹葭关病亡者众,华胥国中一贯是将罪犯发配到蒹葭关充作苦役,协助抵御九黎国的进犯。
王郡丞面对如此恶毒话语,依旧保持着宽和之色:“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清查贼寇,还盐泽城安宁。”
“空口白话,全是官场上那点含糊之辞!”飞廉馆修士丝毫不饶人:“给我说清楚了,既然先前抓住了赤云都修士,为何不将其枭首示众?至于酿成今日大祸!”
王郡丞搜刮话语,正欲解释,赵黍出面道:“够了,是我提议囚禁桑华子,你们不用指桑骂槐。”
“赵黍!你肯出头,那便算是敢作敢当。”几名飞廉馆修士聚了过来:“我们馆廨有两名同修被赤云都妖人所杀,你说说,该如何赔罪?”
赵黍嘴角一提:“怎么?这也要赔罪道歉?”
“难道不用?”对方声音一提。
赵黍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们这是在剿匪,不是你们在海岛上行游赏玩!既然面对妖人犯境,怎能保证毫无损伤?我本就施术声明有妖人劫狱,你们既然选择现身出手,那就要做好不敌败退的准备。竟还在此大言炎炎,要我赔罪道歉?这发的什么癔病,痴愚到这种程度?”
飞廉馆修士显然没料到赵黍回话如此刺耳,正要开口反驳,赵黍干脆一通狂喷:
“何况你们这帮人,平日里缩在盐泽城中碌碌无为。这几个月对剿匪之事近乎不闻不问,既不肯亲临前线与贼寇厮杀,城中疫病流行,又不肯多施符水丹药救人。偏生还要占着别人家宅院邸,安享平静。今日首次出手便折损人手,不思反省自励,还要苛责无度,搬出一副直达天听、肆意指斥的骄狂作态!
朝廷不是任由你们上书发文便可撒泼搅闹的,你等久受国恩,日常所用莫不是万民竭力供奉,如今不思奋身以报,有何颜面责问用心办事之人?世间胜负从无定数,妖人力强,一时不敌而有伤亡,实属寻常!难道战场上被贼寇砍伤,还要向他们讨要医药不成?愚蠢!!”
飞廉馆修士被这一连珠嘴炮喷得脸色红白变幻,想要反驳,嘴边却一时语滞。
“你们如果要我道歉赔罪,那先就给我在战场上擒杀三两个妖人修士!”赵黍抬手指着远方:“如今韦将军率军北上,尚未走远,你们若想报复贼寇妖人,现在赶去时尤未晚!你们都长着腿,还能御风腾翔,不用我叫马车来送吧?”
“不、我……你……”飞廉馆修士支吾难言。
赵黍一挥手:“语无伦次,也不知你等平日里修的都是什么?光顾着喝西北风了?如果想要动手,那就祭出法器,不要废话。似这般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赵黍最后一声,干脆提起丹田真气,近前之人只觉得喝声如雷、震耳欲聋,心中胆气尽削不存,只得灰溜溜退去,连回头怒目瞪视也不敢。
看着飞廉馆修士走远,赵黍朝着别处街角一瞪,其余几家修士不再旁观,识趣离开。
“呼——”赵黍长出一口气,心下暗道:“总算把这些家伙忽悠走了。”
赵黍想起了吴老大,刚才这番仗势喷人,他就是在学吴老大对付贼寇的套路,没想到还真的把飞廉馆问罪给逼回去了。这让他感觉普通人身上也大有可学之处,就看能否洞察其中玄妙并加以运用了。
王郡丞在后面惊奇地眨着眼,他忍住笑意上前说:“赵符吏,你……这可真不像你平日里的样子。”
赵黍挠头问:“我平日里的样子?那是啥样?”
“温良恭俭让?”
赵黍好悬没有笑喷出来:“我……我这种人怎么看也谈不上这些德行吧?王大人就知道拿我说笑。”
王郡丞摇头道:“不论怎么说,赵符吏这是帮了我大忙。这帮仙长若真要上书,我的处境确实不妙。”
“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总不能让王大人独自面对。”赵黍叉腰说:“何况我方才所言不全是气话,他们真就是毫无半点自觉。过去清闲过头了,到了厮杀场合仓皇无措,死了人也是他们活该!
战场之上本就纷乱不定,什么意外都有,刚才在刑房中,我也是险死还生,可我能去怪责谁?只能怨自己眼力不足、修为不深、术法不精。差劲就是差劲,自己认了,日后精进提升便是!”
王郡丞言道:“若是国中修士都如你这般……不,哪怕有三分之一,那都是华胥国之大幸了。”
“说到底,如今来到星落郡的馆廨修士,大多是五国弭兵前后授箓修持,欠缺战场之上的磨砺,都是娇惯日久的年轻子弟。”赵黍说这话时,忽然想到这次派来星落郡的馆廨修士,的确都是以年轻一辈为主,这是各家有意为之的结果吗?那具体用意又是什么?是为了磨砺考验这些年轻人吗?
赵黍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察觉到馆廨首座们的想法了。
“不过赵符吏方才所言,也确有几分诡辩之辞。”王郡丞笑道。
“哦?还请王大人教诲。”赵黍拱手问。
“嗯……赵符吏方才曾言‘被贼寇砍伤,还要向他们讨要医药不成’,此言稍有不妥。”王郡丞捻须笑道:“此话单独来看并无谬误,只是飞廉馆寻来,可不是向贼寇讨要医药,而是专程质问你我。那几人被赵符吏骂得心绪慌乱,听不出其中情理有偏,自然无法辩驳。”
赵黍回味点头:“的确,他们要是逼问到底,我算是难辞其咎,多少能追责到底……不过当时要把他们势头压下去,才好正常办事,否则纠缠起来没完没了。”
“不错。”王郡丞言道:“所以我也赞同赵符吏所言,这些人真不知平日修的都是什么?”
赵黍笑道:“像我这样多言狡辩,反倒未必是有道修士啊。在常人眼中,修仙之人大多清高无染,谁会拘泥于言辞?默守清静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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