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溥的复社能吸引那么多的生员,归根结底也只是这些生员报团取暖罢了。
在那些老爷们的眼中,“生员”,也只是蚂蚁。
最终还是被张溥当成枪使了。
只可惜,在张溥的操作下,他们忘乎所以,得意忘形,最终酿成惨祸。
说悲哀吧,也悲哀,说不悲吧,也不悲。
他们做的惨事,可不比土匪差。
人性之恶,在众人的遮掩下,已经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勾当。
南明之亡,他们也有脱不掉的干系。
这个周辰也就在金陵有几间院子和几间店铺,乡下的土地,他可染指不上。
每年三节两寿,还要给上面的老爷们上贡。
当然了,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用上贡来形容呢?
那叫诗会,叫文会。
周辰看到了孙杰,他当然认识。
二话不说,把手中的油纸伞扔掉,扑在了孙杰面前。
直接跪地磕头,淋着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大人,您可是天上的救星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盼来了。”
那脑袋瓜子,嗑的哐哐作响,没有任何犹豫。
这反而还让孙杰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你起来吧,赶紧起来吧!”
孙杰一脚将准备抱大腿的周辰踢开。
周辰说什么都不愿意起来,他说道:“大人,小人把家财都贡献出来了,大人北上时,能不能带上小人啊!”
这才是他的终极目的。
说到底,还是投机。
对于周辰而言,与其在江南备受老爷们的欺辱,不如跟着孙杰混。
好歹,总比在江南强。
反正家财也没多少,每年还要给老爷们上贡,还不如全拿出来,交给孙杰。
要是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比这里强多了。
横竖都是下贱,搏一把,说不定还能搏出个未来。
反正已经如此平凡,何不与天下豪赌一番!
孙杰看着面前的周辰,心思轻转。
这样的人当然能用,作为江南人,可要比孙杰这些北方人更懂江南的事情。
以后施政什么的,都能用得上。
不过,也不能人家一投奔,就直接重用。
现在是缺人,可也没缺到这种程度。
“带上你可以,不过,有些事情要交给你去办,你要是能办好,那我就带着你走,要是办不好,我就不能带你走!”孙杰说道。
周辰又哐嗤磕了一个响头,眼神坚定,道:“大人,您就说吧,小人豁出这条命,也要把这事办好!”
“好!”
孙杰赞了一声,大声道:“我打算废除金陵一地的贱籍制度,从今天起,金陵城中所有贱籍、乐户、工匠等卑贱户籍,都可自行脱离原先身份。
贱籍百姓苦身份已久,此令一出,应者云集。不过,脱离不是那么容易的,官绅们肯定会押着不放,甚至还会爆发冲突,我给你五百人,督办此事,办的好了,跟着我北上,办的不好,就留在这里吧!”
周辰的眼睛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想都没想,就领下了命令。
脑袋紧贴地面,声音嘶吼:“大人,给小人十天,不,六天时间,要是六天之内做不到,大人尽管割了小人的脑袋。”
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就看着一遭了。
“好!军中无戏言!”
孙杰喝道。
雨,不断的下着,落在了周辰的身上。
衣服尽数湿透,身体冰冷。
可胸口中喷涌而出的一团热气,驱散了寒气。
孙杰不知道自己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只是后来,江南的士绅们提及周辰,比孙杰还要厌恶可恨。
要说孙杰向士绅收税是割肉,那废除贱籍就是在挖骨了。
士绅们能够屹立于天下,无非就是两样东西。
一是朝廷优待,二是家中贱籍。
江南巨绅,手中有奴仆百八十者常事,更有人数过千者。
尤其是沿海之地的那些走私海商,手中奴仆更是数不胜数。
孙杰收税虽然很惨,但忍一忍就能过去,只要保住性命,孙杰走后,利用手中的奴仆,便又能从百姓的手中搜刮。
这要是把贱籍制度废除了,把家中奴仆都弄走,那士绅不就成了没牙齿的老虎?
没了钱,又没了人,这如何生活?
要知道,大明立国将近三百年,江南的土地兼并以及圈地植桑也有百年时间。
失业且被压榨的百姓数不胜数,矛盾已经处在爆发的极点。
岂不知,江南的桑蚕工坊中,有多少百姓在无边无尽的劳役中磨弯了腰板。
他们本应该在农田中耕种,过着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可当江南的士绅们兼并了他们的土地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劳役。
现代史书记载,说,明末的江南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只是,他们忘了这几个字下面埋葬的枯骨。
明末大量白银流入,可和百姓有什么关系?
人命,似乎从来都不值钱。
斑驳的史书上,甚至都不愿意留下他们的身影。
也只能从那繁琐的文字中窥得一斑,看见数百年前,江南百姓的苦难。
对于这些官绅来讲,这要是没了镇场子的奴仆,恐怕孙杰刚走,江南的这些“贱民”便会揭竿而起。
他们,可要比孙杰狠多了。
打断士绅们的两条腿,再扫进垃圾堆。
这是孙杰的头号任务。
在前进的途中,无所不用其极。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一步一步的磨死敌人。
......
雨还在下,混合着眼泪和鲜血,在地上流淌。
周辰穿着一身极其不符的铁甲,那发胖的肚腩,都快把铠甲撑爆了。
“贺章文,我记得你曾经给我说过,你家奴仆三百余人,这奴籍册上怎么就这么一点?剩下的人哪去了?!”
他拿着一本册子,站在雨水中,死死的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个老年富态士绅。
贺章文咬牙切齿的怒视周辰,骂道:“你不过是一个腌臜小人,当年不过是我家门下一条断脊之犬,一朝得势,竟然敢以下犯上,你找死吗?”
“我呸!”
周辰一口浓痰吐在了贺章龙的脸上,大骂:“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来人,从他的小儿子杀起,一刻钟不招,就杀一个,两个时辰不招,屠了他全家!”
狠辣,无情!
当年周辰在贺章文这里受到的屈辱,尽数发泄而出。
刀光,在雨中闪现。
野心,在此时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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