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整个汤丹冶炼作坊,从门子到匠人,每个人都领教了一回“民心似铁,官法如炉”的厉害。
悠闲了许久的站班衙役,抡水火棍都抡到手酸,打到最后, 最先扛不住的居然是水火棍。
没办法,打的人太多,连水火棍都挺不住了。
除了一些关键讯息只有汤朗知道外,其他细节已经一一被挖出来。
谁人经手,如何买通相关人员,大家如何分润, 都清清楚楚。
前后有五年,共计三十余万斤铜锭,被汤朗私自廉价卖给了求州, 作坊上下都被汤朗花小钱打点到位了。
匠人们听说汤朗在求州置了庄园、买了田地、牲畜过万,看向汤朗的眼睛都是红的。
这杀头的勾当,他竟然独自占了利益大头,让大家为这一点小钱送命!
汤朗完美地诠释了一回“死猪不怕开水烫”,便是板子打下也一声不吭。
柴令武斜睨着旁边的柴旦:“我这有个新招,还能出手不?”
柴旦咬着站了起来:“明府只管开口!”
在公堂上,柴旦是不能喊“庄主”这个称呼的,当然是称呼官职妥当。
柴令武附着柴旦身边说了几句,柴旦狞笑着出去找衙役安排。
本来这种事,应该是找县狱最合适,奈何唐兴县情况特殊,县狱几乎弃置,谁犯了事,都是往矿区一丢,所以白直什么的都没有设。
汤朗被赶到高台上,一只脚牢牢固定住,身上栲的枷, 枷柄被拼命往后拗, 一只脚情不自禁往前扬。
这是大唐张鷟(zhuó)著的《朝野佥载》,里头记载的刑罚,雅称“玉女登梯”。
该书中的小说主要嘲讽武后临朝至登基时段,张鷟是当时的官员,刑罚的可信度极高。
张鷟此人的文章、诗词还有一个特点,艳词极尽详细之事,几可以刘备视之。
简而言之,老不正经。
玉女登梯名称好听,却费腰、费腿,汤朗连一声都不敢吭,只是竭力支撑着,浑身在颤抖,汗瞬间湿了衣衫、落了高台,渐而汇聚成涓涓细流,从高台一角流下,滴入红土中。
这个刑罚,对行刑者的要求也比较高, 你得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止,否则就一次将人玩报废了。
柴旦及时停止了刑罚, 给瘫坐于高台、干啼湿哭的汤朗戴上枷锁。
“想清楚了?这类手段,我还有十来个,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每天来上一个,等你试完也差不多十天半个月了。”
本来对刑罚之事,柴旦还隐约有点抵触,自从受伤后,硬是把柴旦骨子里那一丝戾气给激发了。
“放心,不会龙头蛇尾,保证每天都有新感受。”
柴旦笑嘻嘻地拍拍汤朗的面颊。
龙头蛇尾与虎头蛇尾是一个意思,但虎头蛇尾一词大致是在唐之后出现的,原因大家都懂,避讳。
汤丹冶炼作坊上百号人,没有无辜,或多或少都跟案子有牵连,门子也不例外。
想想就明白了,不把所有人变成自己人,汤朗敢出手那么大么?
然而,尽管哭嚎,汤朗依旧没有半点招供的意思。
柴令武也不能让汤朗死于酷刑。
毕竟,仅凭一个汤朗是没那么大胆子与能力,独自承担如此大事的。
不把背后之人挖出来,柴令武寝食难安。
打蛇不死蛇伤人。
“除汤朗待审,其余人犯,本官已上奏朝廷,等待秋后问斩。”
柴令武一拍惊堂木。
啧,这玩意儿用得不习惯。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犯,柴令武尽可直接斩了,然后上报刑部完事。
人数太多,不报不行。
何况,这窝案,隐隐指向唐兴县卸任的县令丘盼归,这就不是柴令武能处置的了。
将人犯搁在失修的县狱里,柴旦不甘心地嚷嚷:“再给我两天时间,一定让他招了!”
柴令武微微摇头。
汤朗的意志,其实不算特别强,不过是记挂着在求州的妻儿老小,想着让他们富贵一生,才死不松口。
不将最后一丝希望打掉,他是不会吐露实情的。
……
求州。
土木结构、装饰略为华丽的刺史府,或者说是大首领府,狭长眼的爨达昌已经砸了两个酒碗,唬得两名侍女缩到一旁的角落,瑟瑟发抖。
区区唐兴县,竟然抓了他的治中(三首领)爨道亮,还堂而皇之的判决,送去汤丹矿做苦力,这是何等的张狂!
求州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爨达昌不仅仅是愤怒,更是恐惧。
偷买唐兴县铜矿的事,就是在挖大唐的墙角。
不说破,犹如表面已经结了一层痂的粪池,没那么臭。
被捅出来,则如搅屎棍狠狠搅了一遍粪池,恶臭之味四逸,能熏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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