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絕
土木结构的最大屋子,当然是慕容孝隽的南昌王府。
侯君集不想拿这些妇孺出气,奈何久受恶气的新附之众瞬间扑了上去,将这群人全杀了。
南昌王的私库就是树敦城的府库,反之亦然。
破城了,不掳掠点钱财哪里对得起受累的军士?
这不是“不拿一针一线”的时代,好处在面前,你将领敢不分的话,等着离心离德吧。
所以,当初李靖被弹劾那条“纵兵劫掠”是真的,因为不劫掠怎么能满足将士的欲望?
只要是领过兵打仗的将领,对此都很熟悉。
只不过,大家都默契地闭嘴,彼此留一份颜面罢了。
“我们后头还有吐谷浑的大军追杀,不能分太多,保命要紧!每人限拿一捧,动作要快!”侯君集率先取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玉石。
主将动了,下面的军士才能动。
带着灿烂的笑容,军士们排队,各自捧了一捧装进行囊里。
新附的众人分了刀弓,也分了一捧钱财,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为吐谷浑卖命时,到死都挣不到的财宝啊,就那么轻易到手了!
……
遥望树敦城,冲天的浓烟盘旋而上,慕容孝隽气急攻心,一口四十年陈酿老血吐了出来,几乎栽下马来。
天柱王与梁屈葱眼色复杂。
还好,这一幕不是出现在自己的部族中,不然自己也得吐血。
城墙根本没有攻打的痕迹,城门完好无损,看来唐军是突袭而入的。
城里一个活人都没有,南昌王府的家眷遗体惨不忍睹地倒在残垣断壁前,整个王府的火势已经熄灭,炭化的大梁砸落地上,激起一片黑灰。
倒不是其他人都被侯君集杀了或裹挟走了,但是,眼睁睁看着王府被毁、王府家眷被杀,哪个贱民不怕被迁怒?
能投奔亲戚的投奔亲戚,不能的想法入祁连山躲一段时间吧。
天柱军、树敦军、梁屈葱军沿着马蹄印追踪,却发现了许多分岔。
那是因为,更多的树敦城百姓,赶着牛马各自逃命。
区分主次是可以办到,却需要更多的时间。
眼见前方可以循迹而追,三名将领却傻眼了。
缺德的唐将,将树敦城的财宝广撒在前方的草地上!
什么军纪、什么喝骂,根本不管用,军士们眼里只有那财宝,纷纷纵马过去,飞身下马,抓起财宝往怀里揣。
“放下,那是我的!”
“放屁,到我手里就是我的!”
财宝的数量减少,争夺便开始。
一开始,只是吐谷浑传统的互殴、摔跤,火气渐渐上升后便是拔刀相向。
什么袍泽、什么同部族,就是亲兄弟要抢,也得砍了他!
天柱王仰天才叹。
这是乌合之众才有的特质啊!
吐谷浑,还有希望吗?
慕容孝隽无语凝噎,我的财宝啊!
我的!
都是我的!
……
营地里,火光摇曳。
三千唐军扎营一处,三千附从由刘阿蛮暂时统管,扎营在唐军之外,起一个缓冲的作用。
刘阿蛮踌躇满志地坐在火堆边上,啃着羊腿,唾沫横飞地向附从军讲着自己的光辉历程。
“知道吧?那个狗屁的王子,还拿鞭子抽耶耶!耶耶是血性男儿,当时他们人多,耶耶只能忍;可他兵败,只身逃跑的时候,耶耶就狠狠地收拾他!你们不知道,听着所谓的贵人跪在面前发出的惨叫声,比睡小娘皮还舒坦!”
指着脸上那道变淡的鞭印,刘阿蛮得意洋洋地吹嘘。
不过是半年时间,唐人口语的“耶耶”刘阿蛮已经使得出神入化。
不,准确地说,刘阿蛮已经完全认同自己是一名唐人。
“耶耶是校尉,日子有多好过,说了也离你们太远。这么说吧,管五六十人的队正,算是大唐最低级的官了,九品官,不值一提。你晓得他一年挣多少钱不?”
火堆边上的附从军都摒住了呼吸,静静地听刘阿蛮吹牛皮。
“年俸15600钱,俸料54石5 斗,职田200亩!”
“哇”的声音在火堆边响起,迅速传遍了整个附从军。
当然,数字是越传越走样的。
但是,再怎么抛去水分,那待遇都是诱人的。
吐谷浑从军,除了管吃,其余的只能靠自己抢。
抢到手的,还得被上官盘剥一道,自己到手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小部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队正这个位置之前还有什长(伙长)、伍长,还需要厮杀才可能脱颖而出,不是谁都能企及的。
就算是提醒了又能怎样?
希望,总是要有的。
何况,这还是他们拼一拼,幸运的话还能够着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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