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沀
“县丞刚刚摔断了腿……”
“县尉呢?不会也断腿了吧?”
“四名县尉闹肚子,据说连更衣室都快屙满了;一名县尉婆姨生娃儿,一名刚刚去吏部请求辞官……”
柴令武啊!
那是柴令武啊!
把之前万年县一半官吏送进察院的恶人啊!
谁不心虚?
加上吴不庸本就做贼心虚,更不愿意介入此事了。
但是,据说此刻西市外看热闹的汉子婆姨络绎不绝,吴德的惨叫声都隐隐传到了长寿坊,吴不庸能怎么办?
这一刻,吴不庸隐隐有种被架到火上烤的感觉。
成也宗族,败也宗族啊!
长寿坊离西市,中间就隔了一个怀远坊,吴不庸带着衙役,很快就赶到了西市门口。
为什么不带弓马手?
不敢啊!
附郭京城,看上去品秩很高了,可头上的婆婆也多了,顾忌就更多了。
别说是位极人臣的谯国公,就是柴令武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带弓马手,万一柴令武那个混账非要咬着说是谋害他怎么办?
“治中手下留情!”吴不庸从人群中挤进去,大叫道。
柴令武果然住手了。
呵呵,还真给点薄面。
然而,吴不庸看到,柴令武的脚猛地跺下,吴德的胸口塌陷,一口暗红的血夹杂着奇形怪状的碎片喷了出来,头一歪,嗝屁着凉了。
吴不庸懊恼地吐了口气。
本官,应该加上一句“脚下留情”的。
面对地上前前后后数十具尸体,别说是区区万年县,就是雍州刺史府也休想平息下去。
“干得漂亮!泥石流系统奖励积分十万,附带赠送铜矿的提炼技术(明朝版)。”泥石流系统欢呼雀跃。
“彩!”
喝彩声如山呼海啸,在西市外的街道上空回荡。
从丰邑坊跑来的贺守唐进入内围,见到吴德死不瞑目的尸体,眼含热泪,郑重地跪下,给柴令武磕了三个响头。
柴令武没有避让,这三个响头他受得起。
“老贺啊,你激动的心情,本官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谢错了人。”柴令武一本正经地指着那匹摇摇欲坠的瘦马。“他们可全是被本官的神驹踢死的。”
侯德夫叹了口气,挺身而出:“我是兵部尚书、潞国公侯君集之子,国子监生侯德夫,我亲眼所见,神驹踢死了这些人。”
人群中传出哄笑声,接着是零星的附和声。
“我们可以作证。”
渐而,这一声声附和汇聚成了一道洪流,让吴不庸收不了场的洪流。
柴令武笑眯眯地罗圈叉手,然后拔出横刀:“本官知道规矩,明府要有个交代嘛。”
刀光闪过,瘦马的颈部喷出少得可怜的血,身子一倒,再一阵抽搐,终于告别了可怜的马生。
愿来生,不再受病痛折磨吧。
……
数十条人命,是谁也不敢隐瞒的。
柴令武是河州治中,又是皇亲国戚,真没人好得抓他。
用什么理由?
之前万年县斩马的案例在前,衮衮诸公装聋作哑,如今柴令武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能治罪?
你以为柴令武是没有背景的蚁民么?
唯有谷阳侯吴谓在朝堂上将柴令武告了。
吴谓却没有看到,或者不愿看到,自家担任殿中侍御史的表亲在微微摇头。
……
大安宫,戢武殿。
太上皇李渊正乐呵呵地与柳宝林等人搓着麻将,襄阳长公主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把将麻将牌扔地上,柳眉倒竖。
“阿耶你还有心思打麻将!你的好外孙,闯大祸了!”
……
受召入朝的柴令武没笏,只能叉手向李世民行礼。
李世民没好气:“柴令武,你好大胆子!竟敢在西市门口打死谷阳侯之子吴德!”
柴令武正色道:“陛下可冤枉微臣了,那吴德明明是臣的神驹踢死的,此事有侯兵部之子侯德夫亲眼所见,并有西市百姓为证。”
李世民气笑了:“是啊!你那神驹可真神了,能踢死数十人。朕且问你,有人目睹你的护卫莫那娄捷持挝杀人,你怎么说?”
柴令武一本正经地回答:“陛下有所不知,我那护卫吧,他手里的挝是经过羊同苯教嘎嘎上师开过光的,号称‘轮回挝’,是一等一的超度法器。经过他超度的人,能够尽快投生畜生道,洗净上一世的罪孽。”
太子率更令、渤海县男、银青光禄大夫欧阳询忍不住轻笑。
呵呵,这位嘎嘎上师与柴令武真有缘啊!
这个学生,就是惯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李世民面颊的肌肉一阵抽搐,想打人。
投生畜生道,你这嘴可真硬啊!
这是六十多条人命!
“你是觉得唐律对付不了你?”
柴令武愕然:“陛下这就冤枉臣了。据臣所知,万年县之前判决贺磊的案子,就是这么判决的,满朝诸公对此并无异议,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同样置若罔闻,怎么到了臣身上就截然不同了呢?”
“是唐律有两份,还是谯国公府地位不如他谷阳侯府呢?”
满朝官员被柴令武这话噎到没法回答。
“他只打死一人,你打死六十余人。无法无天了!”李世民面容微微扭曲。“嗣昌,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他?”
虽然吴德的事,隐隐有留给柴令武收场的意思,可柴令武下手,也太不顾影响了,大庭广众之下打死六十余人啊!
柴绍淡淡地扫了柴令武一眼:“臣觉得,要不就罢了他的官?要是觉得不够,再加一条,永不录用好了。”
李世民被柴绍这话顶得下不来台。
罢官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找到这有力气的驴拉磨哩!
永不录用更是想都别想。
数年未曾临朝的太上皇李渊突然一身衮龙袍,一脸慈爱地入太极殿,轻轻拍着柴令武的肩头:“依朕看呐,当罚!且罚酒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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