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山樵
2015年5月3日首发于
熊燃平息踢人事件并未让白鹿好受多少,她较之前安静很多,似怀揣心事,
又似有恙不愈,不再咄咄逼人。熊燃固然是她儿子,但也是盛开在雾里的鲜花,
他身上隐约藏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或将成为母子间难以逾越的障碍。
白鹿无心再与白雨争风吃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赢得一时半会也不能说
明什么问题,目光放得长远才是年之计。
酒令再行过回,即到了该散的时刻,少年们各自载着女友开始新征程。白
雨是开汽车来的,自不能跟熊燃一道,原想单独约他到别的地方,无奈明天有飞
行任务,母亲管得又严,不宜归家太晚,只得放弃。况且熊燃身边还有个白鹿,
这位本家姐姐可不是省油的灯,有她在多少事都搅黄了。
儿子终归己有,让白鹿志得意满,先前的困扰一扫而空,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与其明日多愁,不如宿醉今朝,她问儿子该去哪里嗨了。母亲
好得出奇的状态令熊燃惊讶不已,反问她想去哪里。白鹿想想,说去海边吧,看
看海景吹吹海风倒也不错,还可以醒醒酒。
城市虽然靠海,却没有一处象样的海滩,熊燃决定带母亲去码头,那里有人
烟灯火,不会遇到凶险。他把机车开得很慢,喝过酒应该算酒驾,在深夜没有交
警来抓他,但慢点总是不错的,母亲的安全最要紧。一路悠悠然,机车行至码头,
港口里泊着大大小小数十条船。熊鹿母子并肩站在栏杆内,遥望星空,聆听浪花
拍打岸堤。
「今晚的月亮真圆!」
「嗯,是十五。」
「冷吗?靠过来会暖和些。」
白鹿顺从地依靠儿子,把头落在他臂膀上。伊人在侧,熊燃情不自禁把手绕
到她身后,却迟迟不落下,终于还是临阵退缩。白鹿捉住儿子的手,放在自己腰
上,他的手很宽厚,抚着让人倍感心安。两人相依相偎,无声胜有声,直至海风
拂面了才双双打个酒嗝,许是酒力未散尽,欲借风势卷土重来,做最后的一博。
两人相对而笑,白鹿抿起嘴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和粼粼波光一样多。
这姿态在那里见过?前日,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当我叫妈妈,她就是这个
样子。为什么要这样子?她把我当什么?是儿子?那为何与白雨过不去?白雨,
柔美的女孩子,如果白鹿是她该多好!然而白鹿就是白鹿,是我的母亲,也仅仅
是母亲而已。熊燃胡思乱想,既然是乱想,就不可能有结果。也许是垂死的酒力
回光返照,起了作用,熊燃头昏脑热冲着靠在自己肩膀的脸儿低下头去,竟是要
吻她么?!
犹在怀春的白鹿感到一股热浪逼近,不由一惊,抬起头来,儿子吐着足以令
任何熟妇都为之癫狂的雄性气息,已经近在咫尺了。来不及多想,白鹿匆忙送上
自己,哪知就在即将触碰的一刹那,令人心跳加促的那股热浪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鹿很失望,讪讪收回自己的唇,幽幽向上望一眼。熊燃不敢接触母亲的目光,
他谴责自己不该对她存有非份之想,窘迫,懊恼,愧恨,压得他喘不出气来,得
找样东西帮忙脱身。他指着远处一艘邮轮说:「知道那艘船么?」
「哪艘?最大的那艘吗?」
「嗯,那是一艘海景船。」
「什么是海景船?」
「海景船其实是海上的度假酒店,午夜起航,三天后又在午夜归航。」
「现在是午夜,为什么不起航?」
「不知道,可能是检修当中吧。」
「也可能是在等什么人,比如我们?」
「你想去?」
「想!」
白鹿拼命点头,眼巴巴望着儿子,盼他能答应自己的请求,但盼来的是一头
冷水。
「那有什么好玩的,你又不是没出过海,小时候你带我去过一次的,忘啦?」
「那不一样,我还想再去一次!」
「太晚了。」
「我就是想去嘛!」
「那也得看看时间呀,改天,改天有空一定带你去!」
「我不,我现在就要去!」
「你能不能不这么拗?」
「我就拗!一定要去,就现在!」
「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去的地方吗?那是……那些人去的地方!」
「哪些人?」
白鹿明白了那些人指的是哪些人,脸面绯红,嘟囔说:「怕什么,他们去得
我们就去不得?我们又不是他们,就知道干坏事!」
这是什么话,跟儿子说这话适吗?先不说不适,光从字面理解母亲就
说得不错,他们的确不是那些人,也的确不可能干他们干的「坏事」,有什么去
不得的?熊燃鸡蛋里挑不出骨头,只有假装沉默来搪塞,希望能糊弄过去。
「哼,我就知道,无论什么事情你都不肯向着我!」
「我哪有,你别乱扣帽子。」
「那你干嘛老是找借口?不想去就明说,找借口有意思吗?」
「我找什么借口啦?我不是还要上班的嘛,没有我厨房怎么办?」
「这不就是借口吗?旷几天工怎么了,就当是为我了,不行吗?我不信别人
就没旷过工。」
「别人都好说,就怕总经理面子上不好看。」
「你说骆和?放心,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白鹿这话是个失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和骆和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关系。
熊燃感到耳朵里长满尖刺那样浑身不舒服,心态变得敏感起来,久久不愿说话。
白鹿自知失言,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有些事情顺其自然更好,专门解释反
而越描越黑,不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她打个大大的哈欠,伸个长长的懒腰,
满不在乎说:「算喽,不去就不去,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黑咕隆冬的能看见什
么,回家吧,困死了,得好好睡一觉,啊——呜!」
熊燃听出母亲的失望,她看似平和的背后表露出来的心态是那么明显,即使
是瞎子聋人也能感觉得到。这不过是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她?
熊燃想起昨夜母亲苦苦央求自己的情形,不觉起了恻隐之心。
白鹿瞟一眼儿子,不失时机地泼上一桶油,拉住他的手往回拽:「走吧咱回
家,你明天要上班呢,太晚了我怕你休息不够。」一拉拉不动,再拉还是拉不动,
又说:「怎么啦,生气啦?傻瓜,跟你闹着玩的,你不是说有空再带我去吗?那
就改天吧,我能等的,到时候可别反悔哟!」话音刚落,她的手反被儿子握住,
握得很紧。
「去,现在就去!」
「真的?」
熊燃点头,斩钉截铁。耶!白鹿做出胜利的手势,蹦跳起来狠狠亲儿子一口,
兴奋得像燕子飞到机车上,拍打座椅叽叽喳喳:「快点快点,上车上车,晚了船
就开了!」
熊燃脸上也溢出笑容,没想到实现别人的愿望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摸摸
被母亲吻过的地方,那抹温香仍旧停留在那里,久久不肯散去。
熊燃跨上机车,顷刻间带着母亲来到巨轮旁边,船真是在检修,而且已经进
入尾声,即刻便可起航。但工作人员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行,说是登船时间已过,
要他们下次航程再来。熊燃望望船体,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就这个电话使工作
人员立刻改变态度,不但放人登船,还打开货舱让他把机车停到里面。
「刚才打给谁呀?这么厉害!」白鹿问儿子。
「我二师兄,他在这船上工作。」
「二师兄?猪八戒呀?」
「严肃点!」
白鹿吐吐舌头,又问:「他是干嘛的,也是厨师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他是这家酒店的安保部经理。」
白鹿还想再问什么,转眼就来到甲板上,熊燃的手机响起,必是二师兄打来
的。
「喂,二哥,哦,你已经在大堂了,那好,我马上过来。」
熊燃挂掉电话,让母亲在原地等候,转身迈步走进酒店大堂。白鹿可不是个
老实的人,她悄悄跟着来到大堂外,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往里偷看。只见和儿子会
面的是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中年人,肥头大耳,矮胖墩锉,还真有点「二师兄」
的神态,白鹿忍住笑,侧耳努力听听他们说什么。
二师兄说:「小子你来啦,咦?怎么只有你,另一位呢?」
「她上洗手间了,二哥,真是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食宿我都安排好了,一会儿你到总台领房卡就
行,我这边事多,恐怕抽不出身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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