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海笑着回应,“阁老请进。”
何腾蛟一进来,就看到朱以海也跟他差不多,也是一袭宽松睡衣,一看就是湖州真丝的,轻薄凉爽,头发扎了一个团。
“阁老坐。”
屋里点着蜡烛,十分明亮,何腾蛟坐下,杜芳退出,屋里就剩下两人,何腾蛟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总感觉不太自在。
“阁部无须紧张,夜里召见,本就是想在轻松的氛围下谈事。”
屋里有一张竹榻,十分宽大,中间摆了一张几案,一边一个蒲团,直接跪坐着聊天。
“近段时间,阁老所上的诸奏折,还有平时所说言论,孤也有关注。”
“可是臣说错了什么?”
“阁老的言论,也不是说错了,只是与如今形势有些不太符合,大敌当前,当团结一切共同抗敌,且得是真心诚意的。就比如说我们招抚了顺营等,授爵给职,不是表面做样子,而是真的接纳他们,所以荆州之战武昌之战,这是我大明中兴恢复的关键战役,而不是说要坐山观虎斗,要坐视他们拼斗,这是不对的。”
何腾蛟却也磊落,“殿下,臣始终认为眼下一时权宜,招抚闯贼等,但对这些人始终不能深信,必须有所防备。如今荆襄战起,臣觉得适当的让他们跟鞑子拼斗,这是好事。先消耗一下他们,也可以看出他们是否真心归顺。如今我们在荆襄江汉之地,仍然实力有限,尤其是鞭远莫及,若是我们把那点宝贵的力量,过早的投入进去,到时打光了,这荆襄之地可就非我所有啊。”
这些天,何腾蛟明里暗里一直在提这件事,说要让忠贞忠武忠开忠勇几个外镇,让他们跟清军拼,拼完了朝廷再上。
既要他们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心可靠,同时也是趁机削弱他们,这样朝廷才有可能真正有更多的话语权。
这番言论还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引的许多人上表支持,这让朱以海不得不召见何腾蛟跟他好好聊一聊。
“试?试什么?人心是经不得试的,如果朝廷这般试忠贞忠武等营,那必然要试出坏事来,到时湖广大好局面崩坏,最后苦果是谁来承担呢是朝廷!”
“阁部,李自成死后,伪顺崩溃,顺营也是群龙无主,他们夹缝之中,难图生存,肯接受我们的招抚,固是无路可走,但我们其实一样需要他们。湖广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军事力量吗?没有,你和堵卿原先组建的十三镇人马,有几分战力你自己非常清楚,看似好几万人,但真要打仗,是不行的。
王朝先,张先璧这些人,不过是小号左良玉方国安,祸害百姓厉害,打仗却不行的。”
“湖广战局,还是得依靠忠贞营等,他们是骨干力量,而湖广处于长江上游,我们想把大明的旗帜撑下来,就必须有上游牵制鞑子。换句话说,假如我们这边顺利,真能收复江南,那按历史上各个偏安江南的朝廷的所为来看,守江必守淮,守江还必守荆襄。
朱以海把一杯茶推到何腾蛟面前,“这几个月,我们钻了鞑子一个空子,他们战略误判,给了我们一丝喘息机会,但是,我们都应当清醒的看到,就目前来说,鞑子与我们之间,力量依然悬殊,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集中所有力量围杭州,但围了这么多天,你也看到了结果。就算我们打了杭州一个突出其不意,甚至张存仁弃城而逃,但区区一个田雄,就带着三千绿营守杭州,我们几万人马,依然狗咬刺猬般难以下手,仅仅是城外的护城河,我们填了多少天了?”
“我们的炮比鞑子多,兵比鞑子多,但鞑子据城而守,却依然凭借着高大的城墙,杀伤了我们很多人。”
何腾蛟却道,“那是殿下仁慈,不肯多伤亡将士,否则若是全力围攻,此刻杭州只怕已经拿下了。”
“拿命去拼么?虽然慈不掌兵,但如果按你说的去打,以我们御营如今的实力,想短期硬攻下此城,只怕得死伤上万,就算拿下了杭州,我觉得也不值。现在我们面对鞑子,更重要的是要一边积聚实力,一边削弱鞑子的实力,而硬打坚城,用无数人命换城池,是不划算,甚至是错误的。没有了人,鞑子随时再来,我们又如何守住这城?”
“杭州会继续围,接下来还是会主要以土木作业为主,挖壕沟到城下,用火炮和爆破的方式,力求在少伤亡的情况下,破城。杭州现在只三千绿营,我们没必要在这里消耗太多兵力。”
“其实我实话告诉你,现阶段,我也没有拿下杭州后就要坚守的打算。如今一切作战,都是以掌握主动,消耗敌人为主,而不是要争夺城池。”
何腾蛟大惊。
“杭州拿下也不守?”
“守的时候不到。”
何腾蛟沉默,他跟不上朱以海的节奏,杭州这样的大城,而且就在绍兴的对面,居然打下也不守?
可对朱以海来说,现阶段主要靠主动出击,寻找敌人空当,歼灭其兵马为主,至于城,那是死的。说句难听的,如果舍不得非要坚守,就会落入战略被动,鞑子现在仍有战力优势,他们才巴不得打那种攻防决战呢。
“不守杭州,那鞑子如果来攻绍兴呢?”
“鞑子真来攻绍兴,让给他便是,我们可以暂时撤退,暂避锋芒。”
“可是,可是,”何腾蛟都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朱以海很淡定的道,“鞑子来打绍兴,我们就去打南京,鞑子的兵就这么多,他集中起来进攻我们,后方就必然空虚,左不过换家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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