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方进石比平常晚了一个时辰前去锦线庄,邓安给他倒上一杯茶,听了胡掌柜和四海茶庄的伙计向他汇报了一下营收情况,快到中午时,史浩才从外面走了进来,方进石道:“昨晚里卡安给写的契书,看出门道了没有?”
史浩又从怀中取出契书,展开放在方进石面前道:“昨天到今天一直都在细看,逐字读来都觉寻常,实在看不出什么。”
方进石瞄了一眼道:“水已干了,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史浩大奇道:“水已干了?这是何意?”
方进石用食指点点那契约银钱数目五万贯的地方道:“昨晚上里卡安给我时,他在这里用酒水在这里写了一个十字,他是生怕我误会他交换的数目只有五万贯。”
史浩道:“那就是五十万贯换他五十万了,既然他也诚心想交换,又何必多此一举?”
方进石望着他道:“今天你怎么拙笨起来了?他这么和我立契约,自然是做给孟大先生看的,他既想和我们做生意,又不想得罪孟大先生,关键数目上用水写给我看,又可以随时反悔不认帐,我们有求于他,因而又不能不答应,这里卡安虽是胡人,但生意能做到这么大,绝非偶尔凭运气才能的。”
史浩点头称是,继而忽然惊道:“哎呀不对,这契书他随时可以反悔,对我们可是大大不利……”说了半截话却又自己都笑了道:“我怎么这么傻了,就算里卡安反悔了,以十换一,我们也都赚到了,何怕他反悔。”
方进石看他一惊一诧,笑了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你等一下就去四海钱庄把辽钱给提出来,能提出来就提多少,迅速交到里卡安手中好让他给我们安排宋钱。”
史浩道:“怕只怕这里卡安如今钱全都压在四海钱庄,昨晚上不是富之荣说,要他出海走到崖山海面,广州市舶司才肯放银给他?”
方进石道:“里卡安又不是第一次行商走船,怎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他敢和我签这个契书,就自然另外有钱。”
史浩沉默了一下道:“我这就去。”他刚刚要出门,方进石叫住了他道:“你带上李宝一起去。”
史浩道:“为何带他?”
方进石喝了口茶才道:“想来想去,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只是我还想用李宝帮我做事,能这么有情义的人,值得冒险相信,他能打,又会说波斯话,和你一起去最为合适。”
史浩黯然不语,返回来坐下来不吭声,方进石看他脸色,笑笑自己到门口处,让一个伙计去叫李宝过来,过不多时,李宝低着头慢慢走了过来,他向方进石望了一眼,也不说话,默然站在那里等着吩咐。
方进石道:“李宝,你等一下陪着史公子出去办点事,去波斯王子那里一趟。”
李宝听了抬起头望了望,却又低了头去,方进石看出他似乎不太愿意,就笑问:“怎么,你有为难之处去不得?”
李宝低下头去道:“不是,去得。”
方进石啊哈一笑道:“是怕见那位波斯王子的妹妹吧,若是为难,我另外换别人去。”
李宝抱了拳拱了一礼道:“去得。”他话儿不多,总是沉默寡言的,而且貌不惊人的,在一边的史浩怎么看,都难以理解方进石何以对这个李宝另外相看。
史浩站起来道:“那就走吧。”当前出门,李宝随后跟着他走了,二人走后,方进石去到前面看了一会店里,无意间看到邓安正和一个妇人边看面料边说闲话,过不多久,那妇人买了块布匹离去,邓安一直送到大门外的街上,方进石等邓安回来,就把他叫到后面屋中问道:“方才那个是谁?”
邓安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是个住在附近的街坊。”方进石看的出有些门道,他也不再细问,就转移了话题问道:“最近老魏有没有找过你?”
邓安摇摇头,方进石道:“他在城外江边有个住处,你下午去找找他,看他是不是还在那里住,若他愿意,就把他叫过来,说我找他。”
邓安答应一声,问明了地址马上就起身前去,方进石吃过午饭小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邓安就回来了,方进石问道:“他没在家?”
邓安道:“在的,他就在外面,不过不敢进来,想请公子还到上次见面的茶馆里相见。”
方进石站起身来,带了两个好手和邓安一起到了对面上次见魏崇的茶馆,上到楼上来,魏崇本坐在桌前,看到方进石进来,忙站了起来弯腰叫了声:“公子。”
方进石看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容色憔悴,比当时跟着他时狼狈了许多,竟对他生出了一丝怜悯,他坐下来道:“最近有雪里飞的消息么?”
魏崇低着头定了一下,微微摇头道:“没有。”
方进石道:“你且想个办法,引他出来,费点力气也不怕。”
魏崇道:“雪里飞狡猾多疑,不相信任何人,居无定所的,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亲戚朋友,想要找到他,实在不易。”
方进石道:“这便没有办法了么?”
魏崇沉默不语,低下头去,方进石看他这个样子,胸中不爽心烦,就站起来道:“回去好好想个办法,多找一些人问问,给我放出风声去,重赏之下必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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