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两道如刀的目光投向她。霍瑶花看过去,正面迎受王守仁那正气满溢的眼光。她羞愧地垂下头,脸无血色。
二人上一次相见,是在五年前的夜里,青原山“黑莲寺”之战。
王守仁当然没有忘记她。
霍瑶花当场半跪下,把腰间军刀连着刀鞘与佩挂的布带解下,放在跟前地上。
“戴罪之人霍瑶花,参见王大人。”
她忍着眼泪,瞧着土地,鼓起最大的勇气说。
回到庐陵这些日子里,霍瑶花仍是不时听闻百姓谈论南赣巡抚王阳明的事迹,特别是他清剿贼匪用兵如神的功绩。王守仁既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闻名,霍瑶花知道自己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可能会有什么后果。但她仍然选择面对。
如今把佩刀放在面前,霍瑶花等于任凭王守仁处置。
王守仁俯视霍瑶花良久,才抚摸长须说:“霍姑娘的事,我早听邢侠士他们说过。”
他顿了顿,眼瞳中闪出凌厉的光采。
“即使如此,你也应该知道,自己过去所犯的罪行,余生亦不足补偿吧?”
霍瑶花吃力把头抬起来,接受王守仁的目光。
“我从没想过自己还得了。”她一字一字地说。
伍文定从旁看着,眼光牢牢盯住霍瑶花的脸。伍文定过去曾在常州当过推官,掌理刑法,什么狡恶之徒他都见过。此刻他从霍瑶花的神色判断得出,她悔罪之情确属真切,心里不由叹息。
王守仁听了霍瑶花的说话,点了点头。
“剩下来的日子,你都得活在忏悔中。但那不是说你的余生就再无意义。你还是能够做一些事情。”
他说时上前,俯身把那柄军刀捡起来,递给霍瑶花。
“邢侠士他们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霍瑶花许久没有这种热血奔腾的感觉。最后那次大概是在跟习小岩并肩作战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令你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将生命托付给他。霍瑶花流着热泪,双手恭敬地接过军刀,她那十根指头都在激动颤抖着,就像接在手里的是自己的新生命。
她抹去眼泪,将刀重新挂回腰间,身体比从前挺得更直。
“对了……”霍瑶花整理好军刀之后又问:“邢猎他们……到哪里了?”
伍文定并不太清楚她与王大人口中的“邢侠士他们”是谁,但他仍不能完全信任霍瑶花,厉声叱喝:“事涉军情,岂可妄自发问?”
“不要紧。”王守仁却举手止住伍文定,朝霍瑶花微笑。像霍瑶花这等高手,王守仁如要尽用其能耐,必得交托以关键的任务,假如不能信任,倒不如不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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