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名黑衣的玄林兵”被那刀刃割到,右臂划开一道鲜血淋满的破口,吃痛间手中兵刃立时堕地。
孟七河这“老八刀”尽量以最快速度攻击最大范围,并未理会准绳,不求命中敌人要害。这是他近年来在战场上磨练出的刀法,此刻正好派上用场被斩伤的人越多,对方越要花人手照料,伤敌比杀敌更能拖住敌人的脚步。
只见人矮身短的孟七河运用起那柄大刀,令人错觉就像身体被刀带着走一样,事实却是他利用八卦门的精妙步法,控制那长长的刀锋来回翻转,人与刀像合成一件不断奔窜的武器,众多围捕者一时难樱其锋,只能惊呼躲避。
孟七河把平生所学发挥至尽,心中没有任何杂念,只回想着当年在山寨时王守仁向他说过的话:
“我要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活得像个男人。”
我办到了吗?
当第八个“玄林兵”受伤倒下同时,气力耗尽的孟七河终于慢了下来。
他听见后头传来一记轻得不能再轻的跃起足音。还有破风锐音。孟七河来不及回身。
巫丹派的长剑,把孟七河砍得身首分离。
巫纪洪高高站在他仍紧握大刀的无头尸身前,凝视那扩散的血洼。
孟七河的头颅骨碌碌滚到十几步外。直到停下后,巫纪洪才缓缓上前,踏住那具首级,仔细察看那脸相,认出是曾经攻打“黑莲寺”的其中一个王守仁手下。
“第一个。”
巫纪洪眼里闪现出复仇的快意,喃喃自语地说。
王守仁的脸隐藏在深重的阴影之中。他的身躯随着小船破浪而晃动,可是那盘膝而坐的姿势并没有改变。
在这条小渔船的船舱最角落处,他穿戴着蓑衣与竹笠,只仅仅露出一线紧闭的嘴唇。
坐在对面的佟晶并没有出声打扰他。她知道此刻王大人正沉浸在怎样的心情里。
要送别人去死,对王守仁而言早非第一次只要是领军打仗的人,根本无法逃避这现实。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习惯了。
尤其是今次,为的是要令自己活命。
佟晶当然很清楚,王大人绝非为了自己。那次在府邸遇刺的事件里,她亲眼看见王大人面对侯英志的剑,曾经甘愿站在身受重伤的孟七河前面受戮。但是这次不同了:宁王叛乱已成事实,王守仁的性命,再非只属于他一人。
佟晶摸着横放腿上的“迅蜂剑”在沉思。她无法想象自己若是换作王大人,此际心里到底有多痛苦。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下不了这种决定。也希望一生也不用作这样的选择。
王守仁外表看似入定的僧道,但其实内心正在沸腾。他很清楚,那些从各处江岸登陆、四散逃走以吸引敌人追捕的部下,现在正面对怎样的命运。他知道若要继续对抗朱宸濠,自己恐怕还是要再作更多残酷的决定;他更知道即使如此,自己面对的仍然是空前的艰难苦战,走错任何一步也会粉身碎骨,并连带把无数人都领进熊熊劫火。
但即使是这样,王守仁心里时刻想着的仍然是如何取胜。也只有胜利,才令一切的牺牲有价値。
要胜利就先要得到力量。而他的兵源全都在南赣,第一步就是先脱离朱宸濠的捕杀回到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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