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州。
夕阳西下,火一般的光线把天和城池染红,如同一片燎原大火的反照。
建虏的进攻再一次被击退,城下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破碎的刀枪和旗帜。
城头上还弥漫着硝磺的刺鼻气味,城垛上、马道上随处可见淋漓的鲜血,显示着攻防战的残酷血腥。
李莞在亲兵的卫护下在城头上巡视,望着城外远方黑压压的建虏大营,他的心也不断下沉。
尽管有了提前的防备,但时间太短,只是挫败了建虏的偷袭攻城,在守城物资的囤积准备,以及士兵的训练上,还是欠缺太多。
更重要的是,朝鲜上上下下还是老眼光、旧思想。他们认为建虏还会沿袭老奴在世时的对外政策,即避免两线作战而不会出兵朝鲜。
谁能想到,皇太极刚继位三个多月,便发动了攻朝作战。
而且,朝鲜刚经历了“仁祖反正”和“李适之乱”,还没有完全恢复稳定,实力也损失很大。
只是一天多的守城,李莞便郁闷地发现,守城的物资竟然不够了,连火枪兵的弹药都快用光。
相反,建虏倒是准备充分,不仅有不少攻城器械,更有韩润、姜弘立这两个叛将带领的数千朝鲜人的“剃头者”参战。
按照汉文字来定义,韩润、姜弘立就是朝奸,数千朝鲜人剃头者,就是伪军。
有这帮朝奸和伪军乱喊煽惑,也就是政治攻势,对义州守军的影响不小。
“大人。”判官崔梦亮赶上城头,禀报道:“卑职动员城内百姓拆屋,已得到大量砖石、木料,正在运来。”
李莞点了点头,心中悲凉,却还得勉强笑道:“崔判官辛苦,义州城至今巍然不破,你当是首功。”
崔梦亮脸色凝重,抬手示意亲兵退后,他凑近李莞,压低声音说道:“大人,不如趁夜突围,由藤野正带火枪兵护送。卑职留下守城,誓与义州共存亡。”
李莞只是稍一沉吟,便摇头否决了崔梦亮的建议,缓缓说道:“本官身为义州府府尹,岂能弃城而逃?有本官在,军心士气尚能维持。若不见本官,只怕人心涣散,城池旦夕即破。”
抬手制止了崔判官的继续劝解,李莞垂下眼帘,沉声说道:“露梁海战,我叔中弹时,我恨不得伤得是我,死的是我。如今,生死存亡之际,亦是我捐躯为国,全我李门忠名了。”
崔梦亮也知道义州守到现在,基本上是无望了。李莞若逃,人心大乱,城池不攻自破。
“卑职随大人死战到底,与城共存亡。现在,卑职便去督促义勇,上城助战。”崔梦亮躬身一礼,转身欲走。
“等等。”李莞伸手叫住了崔梦亮,郑重地说道:“我叔原有五子,现只剩李荩一人。我不怕死,却不忍其年轻而夭。请崔大人趁夜携其出城,我派藤野正拔兵护卫。”
李舜臣的小儿子李荩,其父阵亡时,不过两岁,现在才二十七八岁。中过朝鲜的武举,在义州城做个小军官。
“还有你的家眷,也一起出城吧!”李莞补充了一句,便命崔梦亮赶紧去准备,他让人去召藤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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