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像白素这样修为几千年的大妖是不会无故犯困的,可她此刻却感到眼皮发沉,仿佛幼时遭遇大雪封山要冬眠的样子。
听着郝老歪的诉说,她甚至开始打起了哈欠,看来妖就是妖,到什么时候也比不过万物之灵的人类啊,否则包正为什么就能听得如此入神呢?
这个‘民生’问题真是太复杂了,原本她以为百姓有了闲田可以种植果子,白米饭上有了猪油就算是真正过上了好日子,却万万想不到这些庄稼人还是有一肚子的委屈......
郝老歪是个很爱惜土地的庄稼人,这一点从他家整齐的田垄和肥沃的土地上就可以得到验证,
郝老歪用生满了皱纹的大手捧着黑黄色的泥土时,就像是捧着情人的脸,刚刚施过人肥的土地味道很不好,可他却说这是最迷人的臭香。
一脸深情的老农捧着泥土却渐渐湿润了眼眶,没来由的你哭什么啊?
蛇没有泪,白素不明白流泪的感觉是怎样的,可是她看得出郝老歪是真的很伤心。
“朝廷把仙田归还了咱们,乡亲们就没有一个不感谢包大人和官家的;咱们就只能用心对待这些土地,每年秋收过后,都要用草灰肥料好好的将养它们,因为这是咱的饭碗啊,哪有不谨慎对待的道理?”
郝老歪叹口气,将手中的泥土又撒回田中,苦着脸道:“可是啊,大艮朝的土地律法却规定了这些土地都是朝廷所有,并非是咱们这些庄稼人的......
既然不是咱们的土地,就得按照朝廷的规矩来,每过三年,土地就要轮换,咱们养好的肥田就得交给厢军做屯田之用,这是太祖旧制,任谁都无法改变。”
包正看看郝老歪:“老歪你是要说太祖旧制不好吗?”
“包大人啊,咱可不敢非议太祖。
太祖皇帝当年也是为了减轻农夫赋税,这才令各地厢军自行屯田,每隔三年咱们虽然都要交换土地,却也因此减轻了四成赋税,天下的农夫又有哪个不夸奖太祖皇帝英明的?”
“既然如此,老歪你为何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呢?”
包正摇了摇头,明眼人都看得出,郝老歪嘴上夸着赵老大,脸上却是一片悲苦,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实意的样子。
白素也觉百思不解,跳过来追问道:“是啊是啊,老歪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哎,包大人,白娘娘,您二位是有所不知啊。”
郝老歪一咬牙,似乎是下了决心:“太祖皇帝当年是初建厢军,虽然下令屯田,每三年都由百姓将养护最好的肥田交给厢军,三年后再由百姓换回旧土,刀耕火种,再次精作细养......可那时的厢军也都是农夫出身,朝廷也还没建立军户,哪个不是庄稼好手?
就说他们为了多产军粮竭尽地力,毕竟也都是懂地爱地的人,也不至太过糟蹋了这些土地。
可这百六十年过去,如今大艮建立军户、农户、商户......如今的那些厢军一生下来就是为军的,他们哪里懂得照顾土地,这好端端的肥田交在他们手中,只知道作践,三年后地力大减,几近荒废,可不是令人心疼?”
郝老歪还真是个识文断字的庄稼人,看问题居然能够直指核心,见包正满脸和气,一副用心倾听的样子,就知这位包大人是真心要为庄稼人做主的,当下更是再无顾忌。
“不瞒包大人,小人的祖父也曾中过童生,勉强算是耕读传家,小人幼年时也读过几本书,还知道明礼大义,轻易不会指摘朝政,可今日小人是实在忍不住了......”
包正笑道:“本官今日只是你家中的一位过客,可不是什么开封府包龙图,你无需顾虑,有话尽可直言。”
“也罢!大人啊!如今的这些军户个个看不起咱们这些庄稼人,更是轻贱土地,昔日稳定一方的厢军如今却是欺凌一方,几近盗匪,好端端的土地交到他们手中,他们不去用心耕作也就罢了,还要将土地暗中租赁给一些粮商,再由那些粮商雇佣人来耕种!
为求多产,他们各种竭泽而渔,那些粮商将部分粮食交给厢军为屯田之份,剩余的则转运出去以求谋利,却可怜了这些上好肥田变得脊薄,有些甚至几近荒芜!更可怜了我们这些真正痛惜土地的庄稼人啊......”
望着田中的庄稼和真正生长的各种果树,郝老歪眼泪差点流下来:“包大人,长久以往,只怕我大艮朝的土地都要毁于这些厢军和粮商之手,日后再无一块良田了!
还请大人为民做主,救一救这大艮朝,救一救天下的庄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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