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勋贵们的核心决策圈里,团营总督副总督的职位无疑是最具有含金量的。
团营作为京营中的主力军队,拥有近十二万兵马,是大明朝京城内外二十多万军队的核心力量。其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
十二团营虽名义上受兵部节制,按照正常的程序,兵部掌调兵之权,总督侯爷们只领军听命。也就是说,团营总督张懋也得听兵部尚书的调遣。但事实可并非如此。
团营作为守卫京城最为核心的力量,之所以让勋贵们执掌,便是因为勋贵们和皇族是利益共同体,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团营的领军将领们只听命于一个人,那便是皇上。这虽然不合规程,但这确实铁铮铮的事实。兵部最多也就是在钱税武器装备上指手画脚一番。在调兵出兵的事情上,那是需要张懋等人的点头的。
紧急之时,张懋甚至有自主调兵之权,而无需兵部的许可。这个权力便来自于皇帝的绝对信任,来自于勋贵们自身的特殊地位,来自于属于他们的特权。
团营副总督常设两席,协助总督统领团营军务。十二万团营兵马,总督之下只有两名副总督,其地位可见一斑。
虽然张延龄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这个副总督必然不能喧宾夺主。张延龄也已经决定了,在军务大事上,自己保持低调,一切任凭英国公和小公爷张仑决定。自己还是将精力放在振威营的事务上。
但是,这团营副总督之职显然是一次极大的跃升,让张延龄真正拥有了参与重大军务的决策的权力。
权力用不用是一回事,有没有却是另外一回事。谦让低调是一回事,但是关键时候能不能有话语权是另外一回事。这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所以,按理说,张延龄应该很高兴才是。这其实是张延龄梦寐以求的职位。掌握的权力越大,便越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越能够扭转未来的噩梦。这无疑是件值得开心庆贺的事情。
然而此刻张延龄心里的喜悦却被一团阴影所笼罩。特别是在和朱厚照长谈了之后,张延龄的心中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难以消解的烦躁和不安。
刘瑾在朱厚照心目中的地位牢不可破,这厮已经成功的掌控了局面。
看似刘瑾是作为朱厚照的挡箭牌,为他干脏活,抵挡朝廷内外的明枪冷箭。关键时候还可以成为替罪羊被牺牲。但给张延龄的强烈感觉是,刘瑾恰恰是利用了朱厚照的这种心理主动的去成为这个挡箭牌。这样的话,刘瑾便能名正言顺的达到他个人的目的,在各方面得到朱厚照的支持。
甚至于朱厚照即便知道刘瑾胡作非为,他也不会处置刘瑾。他以为这是对刘瑾的支持,但其实恐怕是刘瑾利用这一点反过来绑架了朱厚照。
可悲的是,朱厚照自己对这种情形恐怕是一无所知的。别人若是点破,怕是还会被他认为这是对刘瑾的攻讦。张延龄便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保持沉默。
刘瑾玩弄权术和皇上心理的手段越来越纯熟了。这阉狗的计谋也越来越周全了。宁夏镇的事情,这厮留有后手,自己差点栽在他手里。
或许所有的事情都非刘瑾所能谋划的,而是刘瑾身边的那些依附他的同党们替他出谋划策的,但即便如此,也说明刘瑾的势力越来越大,身边有能力有谋略的人越来越多,这也让他越来越令人畏惧。
刘瑾是必须要除掉了。此人绝对不能再容他逍遥下去。否则,此人将士极大的威胁。皇上被他裹挟着,他将可以肆无忌惮的行事。无论是对于个人而言还是对整个大明朝廷而言,这个人都必须尽快的除掉。
另外一个让张延龄感觉到隐忧的便是皇上对自己在河北见闻的态度。皇上其实完全没当一回事,反而觉得自己在撒谎。
张延龄总感觉河北的事情若不纠正的话,怕是要出大事。他希望朱厚照能重视这件事。但显然,朱厚照恐怕根本没听进去。
要是放在以前,张延龄或许越并不在乎这些事。但是在见识过百姓所遭受的一切后,张延龄的心境已经改变。张延龄已经开始为自己当初怂恿刘瑾去改革财税土地的行为而后悔了。
如果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事情,追根溯源的话,自己怕是那个种下那颗恶果的人。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现在却没有办法将盒子关上了。那自己岂非是罪魁祸首。
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导致了一场浩劫的话,自己岂能心安?
正是出于这些笼罩在心头的想法,张延龄在今日这个本该开心的日子里却根本笑不出来。
夕阳西斜,阳光照在张延龄的脸上,金黄刺眼而且灼热。
张延龄策马带着随从缓缓在京城熙攘的街道上行走着。某一瞬间,张延龄感觉自己像是走在无人的旷野之中,孤独而无助,迷惘而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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