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心中暗自叹息,看来从目前来看,刘瑾的地位牢不可破的。自己若是激起了朱厚照的逆反之心,反而前功尽弃。那是不明智的。
但是,张延龄有自己的底线。在赵州以及河北之地的见闻他还是说清楚的。
“皇上折煞臣了。皇上对臣如此推心置腹,臣甚为感动。皇上请放心便是,这件事臣不会在提及,相关之事臣也会妥善处置,不会被人利用此事发难。臣也不会主动和刘公公生出什么嫌隙来。什么磕头道歉,倒也大可不必了。倒显得臣小鸡肚肠一般。”张延龄躬身道。
朱厚照大喜道:“那就好,朕就知道舅舅是深明大义的。也是真心为朕着想的。朕很欣慰。”
张延龄道:“臣自然要为皇上着想,皇上隆恩浩荡,臣理当为皇上分忧。不过有些事,臣觉得还是要向皇上禀明。”
朱厚照道:“你说便是。”
张延龄道:“臣首先声明,臣是绝对赞成财税土地的整饬政策的。臣以下说的话绝非诋毁此政,而是臣的所见所闻。臣本来就是要向皇上单独禀明的。绝非是临时起意才说这些的。”
朱厚照笑道:“舅舅跟朕说话何必那么小心翼翼?朕还能怪你说错话不成?这可不像舅舅的行事风格。”
张延龄笑道:“皇上天威日盛,臣自然要怀着敬畏之心的。”
朱厚照一笑,心中甚是开心。口中却道:“那也不必如此。”
当下张延龄便将自己归途中在赵州和河北一带的见闻和在百姓家中的调查结果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虽然张延龄的语气尽量舒缓,不带任何情绪,不加入任何自己的感受和好恶,但是朱厚照听着这些话,还是眉头紧皱,面色有些不悦。
待张延龄说完,朱厚照皱眉道:“舅舅说的这些都是实情?”
张延龄道:“臣岂敢有半句虚言。这种事,臣岂敢胡言乱语。”
朱厚照沉吟道:“舅舅的意思是,这土地财税之策反而让事情变得糟糕了?老百姓反而更加的困苦?滋生大量山匪响马?这可奇怪了。这和朕所知的情形完全不同啊。河北各地上奏的奏折朕也看到了,流民大大减少,百姓回归土地,家家有田耕种。地方上的治安也安宁的很。钱税收缴也顺利的很。河北一地,近来大户庄园退田十八万亩,缴纳地税之银近六十万两。朕特地问了户部尚书顾佐,他也证实了这是事实。朕还想着,要推广各地呢。你想,河北一地便有如此成效,大明各地推而广之的话,每年朝廷税收要增加起码五百万两。这将大大的缓解朝廷财税亏空的情形呢。怎地你说的情形跟朕知道的完全不同?”
张延龄张口准备解释一番,但突然间他看到了朱厚照眼神中的不耐烦和怀疑的神色,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该再说下去。在这件事上,朱厚照恐怕是不愿听到自己说的这些话的。朱厚照是将这件事当做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重大事情来办的,绝对不希望听到反对的声音。
张延龄可不愿像那些外廷文臣那般,揪着一件事不放,死皮赖脸的纠缠,认着死理便纠缠不休。那种办法在朱厚照这里是完全无效的。朱厚照相信的是他愿意相信的东西,亦或者是他亲眼看到的事实。自己说的越多,反倒会让他怀疑自己是要刻意阻挠这件事。
张延龄决定不再纠缠此事,毕竟自己在赵州只是匆匆而过,了解的也未必深刻,或许也并非全貌。不能就此便否定这次土地和财税的变革。
“皇上,臣只是向皇上禀报臣的所见所闻。具体的情形,也没有做太深的了解。臣只是担心下边在执行的时候是不是走了样,导致了一些差池。毕竟如果激起民愤,后果是很严重的。臣的建议是,皇上可以派人去了解清楚,防患于未然。毕竟地方官府行事,曲解歪曲朝廷之意胡来的情形也不是没有。臣只是不希望皇上的大事坏在地方上的一帮蠢货手里罢了。臣说这些,也是认为臣觉得应该禀报皇上,请皇上斟酌处置,除此别无他意。”
朱厚照点头笑道:“舅舅此言中肯。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舅舅关心此事也是应该的。舅舅心里还是想着朝廷大事的。这件事朕会派人去了解情形的。舅舅放心便是。”
张延龄微笑点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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