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样子,他们似乎也无力收复这些失陷州郡,除非来一场结结实实的野战大胜。但随着范河下令转入相对保守的战术,他们的企图多半要落空了。
“可有把握再歼灭一次晋军大队,拿下幽州?”邵嗣武问道。
“殿下心急了。”范河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如今这个局面,便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晋军害怕一败再败,连幽州都丢掉,那局势就不可收拾了。但我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一战葬送数千乃至上万兵马,则蓟、平、营三州就危险了。说不定,要被人一把赶下海呢。”
邵嗣武闻言微叹。
他认可范河的看法,暗暗告诫自己,稳住,不要心急,你还是太稚嫩了,要和这些沙场老将多学学。
“被大风吹散的那部分人马有消息了。”说到这里,范河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只听他继续说道:“他们在幽州外海登陆,损失了千把人。随后与贼人数次交战,又损兵数百。”
“范将军如何得知?”邵嗣武惊问道。
“晋人告诉我的。”范河说道:“他们的这次登陆,说实话比咱们闹出的动静大多了,就连沧州城外的李存璋都知道了。听闻其军心动摇,或已选派部分精兵北上,必欲灭之而后快。我已广布侦骑,探查这部分人的动向,一旦找到,当令其北上蓟州,汇合主力。”
邵嗣武听了立刻说道:“范将军老成持重,确实应该这么做。”
二人聊完后,出城厮杀的步军也撤回来了,随后城门紧闭,战场顿时平静了下来。
范河带着邵嗣武前往蓟州州衙安顿。
邵嗣武好奇地看着这座北地重镇。城池不小,大概二十多里城周的样子,在中原一众州城中,应该算是中上了。
前唐玄宗时,静塞军便驻扎于城内——安史之乱爆发前一刻,有一支三千人的部队从中原前往蓟州,轮换静塞军部分士卒,后被半路追回,也算是一桩小插曲了。
城内建筑带有典型的北地粗犷风格。
河北魏州因多石材,故百姓喜取石盖屋,幽州也一样。放眼望去,高门大户全是砖石建筑,甚至就连不少普通百姓家,也多用石材盖屋,和中原大相径庭。
蓟州百姓的生活似乎完全被限制住了——但事实上夏兵强令商铺继续开门营业,无奈没人愿意出门。
城内角落偶尔还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似乎有溃散的晋兵躲在民宅之内,几天过去了,终于隐藏不住,被搜检出来。
大街上经常看到的是运粮的小推车,满载粟麦果蔬,送往各个军营。
看到这里,邵嗣武突然说道:“我行经卢龙之时,有船自马城来,输送了一万余斛军粮。马城浦的船只,我已经下令分批离开了。再过一阵子,便会有源源不断的粮草、军械、车辆输送过来,咱们便不用四处掳掠,为贼人所趁了。”
打草谷是有风险的,这谁都知道。
之前晋军没发现你们登陆便罢了。现在发现了,定然会盯着你分散征粮的薄弱点猛打。如果后方能输送粮草上来,那确实能解决很大的问题——如果可能的话,他们更需要援兵。
“殿下虑事周详。”范河赞了一句。
说话间,州衙已经到了。
“殿下……”进了州衙正厅,范河与邵嗣武分宾主落座,斟酌了一番语句后,说道:“这几日,虽说战线平静,但三河那边的晋兵越来越多,听闻李落落已至幽州总揽军民事务,我估摸着,他要大肆征发兵马,自三河进兵,攻蓟州。今天早晨有斥候来报,北边山里的雄武军增兵三千,似为征集的幽、檀乡勇。李落落似乎想一正一奇,两路夹攻,破我蓟州。”
邵嗣武脸色惊讶,问道:“他这般大动干戈,岂不是令沧州、妫州两线军心不稳?”
“殿下聪颖至极,一下便切中要害。”范河大赞道:“李落落确实沉不住气。他便是不做什么,咱们这万余兵马,也没能力继续攻城略地了。但他这么一动,反倒会让前线谣言四起,议论纷纷,不是什么好事。对了,殿下可曾想出什么办法,可以祸乱晋贼军心?”
邵嗣武一听,立刻胸有成竹地说道:“好教范将军知道,在进占临渝关后,我便已遣人带着李存实、李存颢的首级,并晋军俘虏百余,登上船只,开往登州,这会应该已经到了。齐州行营闻讯,定然会有所动作。”
范河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仔细想想,这种动摇敌人军心士气的手段,圣人就经常使用。家学渊源,家学渊源啊!
赵王此人,两年间还相当稚嫩呢,一年前脸上多了几分沉稳之色,但很多时候有用力过猛的嫌疑,没他老爹那么举重若轻,不露丝毫痕迹。如今看来,又学到了不少东西,进步十分明显。
没有人生而知之。人是需要不断学习进步,不断犯错,不断改正,不断积累经验的。赵王持续不断地提高自己,在范河看来,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既已传报行营,我便不妄加置喙了。”范河说道:“圣人那边,他老人家自有计较。蓟州这边,我等便好好合计一下,该怎么与李落落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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