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过来的还有幕府将佐的家眷、财货,总之忙忙碌碌,就像蚂蚁搬家一样。
若契苾璋在此,一定极为痛恨老天爷,为何降下那么多雨水,让他们这支骑马步兵失去机动力?不然的话,梁人如何敢这么嚣张地转运辎重和人员?
总而言之,汝水沿线的梁军撤退,总体而言还是比较顺利的。
有顺利的,当然也有不顺利的。
三鸦谷一带的梁军大举撤退,因为行事不密,被鲁阳关守军发觉。
他们总共只有两千威胜军,外加两千邓州土团乡夫,侦知当面敌军正在分批撤离后,立刻遣人冒雨至山谷间,多插旌旗,多布战鼓,然后大军出动,追击而来。
梁兵无心恋战,在三鸦镇、鲁山县断后的两千人一哄而散,纷纷吵嚷着要回家。
他们多非汝人,如何愿为汝州死战?
双方一追一逃,在山川河谷之间气喘吁吁,浑身湿透,直到一场山洪暴发。
梁军损失大一些。先期撤走的四千人辎重尽失,饥肠辘辘地逃往东北方向的龙兴县。一路逃,一路有人落下,其情其景,惨不忍睹。
威胜军损失较小,有数百人不幸被山洪卷走。然被山洪阻隔的两千梁军断了前路,大部投降,小部分人四散流入山林间,不知去向。
曾经阻挡夏人多年的三鸦谷防御体系,至此完全崩溃。如今能让夏人停下脚步的,不再是梁人的刀枪,而是泥泞的道路以及不期而至的洪水。
但不管怎样,待洪水退去之后,这里已是一片坦途。威胜军可直接攻向龙兴方向,然后折向西北,往汝州方向杀去。
以上是威胜军的偏师,其主力则在宛叶走廊。一万八千大军外加万余土团乡夫,将六千梁兵团团围困在叶县城内。
折宗本在一开始攻了几天后,便下令掘壕围困了。
他不想将训练多年的威胜军精兵白白消耗在城下。好不容易提升了点战斗力,死了很难补充得上的。
再者,若能收编城内这几千梁军,对进一步提升威胜军的战斗力也很有好处。
丁会的佑国军,就像夏王的保义军一样,来源都是老宣武或朔方衙兵,整体改编而成的,可以说相当能战,当以攻心劝降为主。
汝州还有最后一股驻外兵马,即李仁罕所部三千来人。
他们刚刚从广成泽回来,带着一万多匹马。辎重已经通过汝水船运到梁县了,现在城内几乎全是大头兵。
河水暴涨,几乎漫到了羊马墙所在的位置。李仁罕看得心烦意乱,让人将暴躁的马群带到其他地方安置。将养两日后,再南下梁县。
“镇使,有百姓出城逃往乡间,可要阻拦。”有将佐前来询问。
“让他们去,不然你来养?”李仁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汝州有使者过来,令我部坚守到二十八日再撤。”又有人前来禀报。
“竟然还要三天!”李仁罕叹了口气。
他已经派人往北边查探过了,伊阙县被夏贼袭取,伊阙关张归霸部多半坏了,走不掉了。若他们降了夏贼,那么伊阙县的贼军随时可能南下——不,或许这会已经南下了——那样他们就面临威胁。
还好辎重器械及大部分粮草已经先期运往梁县了,走起来比较轻松,没那么麻烦。但终究还是有点危险啊!
想到此处,李仁罕又找来几人,让他们明天一早就带着马匹南下,去汝州,不能再拖了。
县衙外又响起了一声惊雷,凄风冷雨之中,人们忙碌惊慌的声音随处可闻。
“唉,兵无战心,士无战意!”对此,李仁罕只能长叹一声,无语凝噎。
数万人马,竟然不敢一战,仓皇败退。
理由找得很好,汝州是死地,粮馈不继,无以为守,要退到陈许再战。
呵呵,退到了那里就是头了吗?连死中求活的勇气都没,何以言战?
若不是丁帅对他有简拔之恩,李仁罕都想直接投降夏军了。洛阳之战,长直军右厢的覆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以至于很多人遇到夏贼,下意识就先怯上三分,这还打个屁!
李仁罕突然想起了郓州朱瑄。
屡次失败,精锐尽丧之后,基本只能固守城池,偶尔反击。到了后面,甚至连反击都少了,因为完完全全就是送人头。
反击都不能,那就只能窝在城里。接下来就是陆陆续续有人投降,局面愈发艰难。
若不是有夏贼插手,同时李克用、朱瑾也时不时帮忙的话,李仁罕怀疑朱瑄还能不能撑过两年。
汝州丢掉后,汴州面临的局面就和郓州有些类似了。梁王,也就成了一个大号朱瑄。
局势走到这个地步,真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邵树德,莫非真有天命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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