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拔起一根杂草,抖了抖根茎上的泥块,压低了嗓音:“外人看来,尚书令与朱温兄弟相称,时常出入梁王府,可据臣观察,尚书令极少为朱温谋事,甚至公务也懒得理会,不争权不争利,是以何为?”
何太后皱着眉头,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打断,继续听他说下去。
“尚书令双十有三,也算三朝老臣,若是将黄贼那份算上,那就是四朝,如此动乱之下,稳居朝廷而屹立不倒,其手段岂能不高明?臣观之,朱温留他,是想系在身边,不放其自由,而尚书令自然明白这点,所以浑浑噩噩度日,明面上,依旧与朱温保持兄弟关系。”
“侍郎这番话有些道理,可光这些,不可足信。”
“臣也有推测。”
崔远说这番话,自然不是信口胡诌,搪塞这位太后,“当年先帝遣尚书令去往陇右,后来尚书令蛊惑陇右兵将打回长安,逼走陛下去往华州,可他并未占据长安,约束陇州兵将纪律,后来上书先帝,口中依旧自称臣,可见,他心里多少还是有朝廷的。只是当年他为何这般做,或许只有他和先帝知道其中巨细。”
“只有这一点?”
“自然不是,太后稍待。”崔远蹲在地上看了看四周,继续道:“后来尚书令为救母去往河中府,回城时遇上朱温追杀杨复恭,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但传闻两边对峙了许久,之后,尚书令便带了家眷来长安住下,随后就是迁都之事,太后,你将洛阳这段时日尚书令表现合起来看,是否觉得,此人当日也是迫不得已才投到朱温麾下?”
何太后沉默一阵,她做为女流之辈,以前都是丈夫说些朝堂的事给她听,不需要她去思考,眼下琢磨起来,也颇为费脑的,过得片刻,妇人才一点一点想通这些关节,但始终不相信那个曾经反攻长安,又与蒋玄晖逼过宫的人,为何帮助她。
“侍郎之言仅是猜测,想要诛除朱温,你我只有一次机会。”
“可只有他手中有兵权,其余俱是朱温心腹。”
“那试试接触其麾下领军之将?”
“太后不知,那杨怀雄,是尚书令从僖宗时便结识之人,此人原是绿林高手,后来入了刑部做了总捕,升迁无望,是耿青将其一手提到了独掌一军地步,他岂会背叛?何况这种事,是否能成都是未知,此人绝不会冒险与臣同谋,除非尚书令开口。”
何太后到底是女流,接触政事才在月余开始,权衡利弊上,并不是那些朝臣那般周全,只是凭着女人的喜恶来判断。
犹豫了许久,银牙紧咬,目光终于有些坚定。
“那侍郎可以去试探一番,若是不成,便不可太多牵扯。”
“是。”
崔远悄然行了一礼,便告辞跟随先前那个宦官离开。何太后也收拾了下心情,将剪子交给侍女,看着修剪好的盆栽,指尖捻着一些杂屑丢下地面,轻柔缓慢走到前面廊道,站在栅栏前,望着蝴蝶飞舞的花圃,站立了许久,想着过往一些事,丈夫、孩子
久久未回过神来。
到的下午,一辆马车从崔府侧院悄然驶出,在写有‘耿’字门匾的府邸侧院停下,着人递上了拜帖,不久,府中管事回来,隔着门扇缝隙摇朝门口恭敬行礼的官员摇了摇头。
“崔侍郎,我主家说他不在您请回吧。”
崔远:“”
脸上挂着的笑容僵下来,明显的病句,应该是有意为之,好让他知难而退。
‘好说歹说征得太后同意,哪里想到,还没见上一面,就被拒绝了。’
崔远叹了口气,走上马车,催促车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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