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眼见是实,各位客人入殿登顶之后就可以见到分晓。
狗婢于是附身下去,往石头地面上咚咚地再磕三个响头。
狗婢说,现在请贵客跟随狗婢前去参观这座妙像万千的正大佛境。
若要成就正大的要义,总是在其巍巍乎的高,亭亭然的直。
走在殿内底层抬头仰望上去,大殿周围垂直几尺高的墙面上从底到顶没有
一个窗口,除了底楼大门外边斜照进来的阳光,就只能看见空中有一些高低错落
,零星散布的蜡烛火焰。
整个空间一片溷沌,所以也不能知道穹顶在哪里。
方圆十丈的殿底还有另外一种奇巧格局。
大堂地坪的中间是供人行走的道路,把握两边临岸的栏杆向下张望,两边又
是再深入地下数尺的水潭,那是淤积在石台地基,和塔林周围的大湖水涌连通的
暗湖。
有一条汩汩转动的带从水面以下爬升起来,竖直地通向黑暗的高空中去,
带上捆扎住一支一支倾斜排列的竹筒,看上去是一具从地下汲水的水车。
人们能够听到从头顶上传下来哗哗的水响,还有一种连绵不断的隆隆滚动声
音。
断肢女人用她光裸的屁股拖拽住一条长毛的尾巴,引导客人走向大门对面的
墙壁,她的两只膝盖渐次撞击石板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几乎遮蔽了她颈下青锡
小铃的摇动声音。
对面的殿墙一侧搭建出倚靠着石壁倾斜上升的石阶。
人行的石阶环绕殿堂逐渐上行,就像是高山峭壁上的栈道,每绕过一圈,登
高上去一层,每一层上都建有一座向外伸展的平台,那就像是栈道旁边供人歇脚
的草亭。
沿着石阶步步走高的客人们走到台边去上下观望一阵,铁木支架承载的小台
挑悬在半空中间,当然会有些观光的乐趣,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物非常值得一看
,那就是被赤身裸体地锁在台上,不停踩踏滚轮车水的奴隶女人。
大殿从底到顶壁立的两尺墙垣上挑空出来九座悬台,每一座台上安装一具
木架水车,车上锁住一个女人踩水。
依靠腿脚发动的水车构造简单,前边立起一个木头的支架让人搁放手臂支撑
身体,底下安装一个横钉木板做成的滚筒。
人的两脚落在筒上一步一步的行走,木滚子碌碌旋转带动平台外侧的上下
道。
软上捆扎的竹筒先是朝上盛起来清水,每到转过了轮轴要掉头下行,顿时
一股水柱喷吐出来,浇灌到台边安置的水槽中去。
水车和槽头一层一层接力运转,输送流水源源不断的升上穹顶,而每一个踩
水女人只是留驻在一杆和一筒中间,她的两只赤裸的脚板周而复始,此起彼落,
可是她那条无穷无尽的木筒道路永远走不到头。
她也永远走不出周围一圈驻足观看的人群。
塔林重新开放是巴国的大事,闻讯前来的信众和游客们整天整天的川流不息
,爬上最高的殿堂极目四望更是必须要试一回的体验。
结果是众人一入佛地,先见到一伙没穿衣服的女子,当然都要花费时间理一
理来龙去脉,这时候见到有残肢的狗婢扭动尾巴移动过来,大家也都纷纷为她让
开通路。
狗婢虽然一直是被人牵带住系链,但是那个僧人并不开口说话,他的责任应
该只是防备狗女做出意料之外的行动,比方说登到高处以后突然想要跳楼。
证菡现在可以分辨出人群之中的朦胧光影,那是在水车木架的一头点燃的蜡
烛。
烛火映照出来一具精赤条条,扶持着木架不停行走的女人身体。
那个女人交迭的手臂平放在身前的横杆上,她的小臂和木杆被两圈上锁的铁
环箍套在一起,走动的双脚也少不了是被戴上了粗环铁镣。
有人劳动当然也有人监管。
另有一个管事的男人守在水车旁边,他穿着僧衣可是手提皮鞭,每等到人群
集聚起来,鞭僧就要抬手狠打车水女人的屁股。
围观人等被嗖嗖飞旋的皮梢逼退出去一圈,两鞭下去一声吆喝:「狗畜生,
抬头!」
证菡当然已经知道她会认识抬起来的脸。
本来是耸肩弓背低低俯视的人头,慢慢抬起来摆到平正的样子,那个车水奴
女的一双眼睛茫然直视,满脸散乱的头发里有下巴,有脸颊,也有耳朵和鼻子,
可是她的鼻子底下并没有长着嘴。
一个没有嘴的女人大概是真能叫人过目不忘,看上一眼,也许后半辈子经常
都会想起来。
女人大张开一口血红色的窟窿,如果它是人的嘴,那是因为它被割除掉上下
嘴唇,再拔光了牙齿,里面两道参差的稚肉应该是她的牙龈,还有淅淅沥沥收不
住的口水流满了下巴。
佩青铃的狗婢这时已经爬到了车水女人的身下,她从滚筒和木架前边回转过
身来:「现在请贵客们仔细观看这张畜生的嘴脸。仔细观看畜生的奶和畜生的屄
。」
「她和狗婢一样,都是在地狱中消受业报的牲畜。如果谨依着佛理而论,她
们并不能算是奴隶。牲畜并不是奴隶,而是一些如同猪狗那样的东西,牲畜没有
廉耻,也无从教化,所以她们和狗婢都必须赤露身体,必须使用鞭打烙烫的严刑
才能够驱使。」
虽然牵领青铃狗婢的僧人并没有带着鞭子,但是这个婢女确实遍体鳞伤。
「狗婢每天在晚上接受鞭和烙,」
她说,「佛是有地狱的,她和狗婢都是在地狱里受苦的畜生。」
现在婢女困难地扭动身体,咚咚地走向平台的另外一侧。
「狗婢知道客人们也许早就觉得好奇,想要知道将另外这具肉身锁在台子上
的用处。」
「她是一条被活腌的猪狗,」
青铃狗婢说:「用处是喂养另外的猪狗。」
像是观景露台那样伸进大殿空间里去的平台三边环绕铁栏,水车摆在台边朝
外的一角,车旁留出空档,靠近栈道的这头也有一座竖立的木架。
这座木架只是一个简单的门形方框,框里还吊住另外一个女人。
女人是赤身的不必再说,她也没死。
女人脚边有一个瓦瓮,一个瓷碗,里边盛满了碎白的大粒粗盐,她的全身各
处也是满满的盐渍。
女人的手脚伸张开展到木框的四角,四条肢体都是用链铐固定,为了要让她
面对看客们一直仰起脸来,她的头发也用绳捆绑牵拉到门框的横边上。
女人往前瞪视的眼球赤红,充血,像是两个山楂果子一样凸露到眼眶以外,
她已经被人围着看着经过大半天了,可是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眨过眼睛。
「被盐腌渍的牲畜不能眼。」
青铃狗婢平静地继续解说。
「她的上下眼皮都被利刃割除掉了。」
「赤体车水是一业报,剜身施肉是另一业报。谁都逃不出去。牲畜踩踏滚轮
汲水都有定量,如果鞭挞督促之下,每天仍然走不到五千步数,隔日就是领出水
车,锁到这边的门架上充作肉畜。」
「至于活割生腌的各种情节,无非是切碎皮肉以后遍刷咸盐。为要延益其痛
楚,总是从奶房臀股,肩膀手臂各处肌肤丰厚的地方先行入手,每每四肢赘肉已
经枯黄如同败木,苦咸透骨入髓,而牲畜依然两目炯炯犹是生焉。其形,其神,
诸般的凄惨恐怖狗婢不能以语言尽述,还请客人们自行观看。」
客人们自行观看到的那个女人,究其实也,也许只能算做大半个女人。
除了她已经没有两边的乳房之外,她也不一定还能算长着臂膀。
她那两条被拉伸开去锁紧在木框边沿的手臂,其实只是两支铰接相连的长条
臂骨。
那两对裸露的骨节周边还有一些残断的筋脉,不过连皮带肉都已经被削刮的
干干净净,同样被剐成了骨头的还有她的两条小腿,那些锁铐她手脚的链条,其
实就只是捆扎住了四截枯骨而已。
至于她的两只仍然踩在地下的咸肉脚板,当然也被剜出许多创口,只是一般
生灵的脚爪总是骨多肉少,结缔坚实,不易剔除的筋腱仍然镶嵌在趾骨的缝隙里
,帮助她们保持住了一种藕断丝连的形状。
「纵然是截断四肢,只要继续饲以食水,也并非就是必死。」
匍匐于地下的青铃狗婢从游人腰际的高度仰视他们的惊慄表情,略微的等待
片刻才继续发言。
「一般总是要剜尽股肉以后,才会从腰背肚腹腌割躯体,到那时畜生周身大
痛,盐卤亦渗于心肺肝胆之中,她便会在两三日内送掉狗命。」
狗婢最后略略浅笑,她提高了嗓音:「她现在还有大腿可以贡献。现在请诸
位客人观看牲畜相食。」
腌了肉是要吃的。
守在平台的管事和尚从水车上解下刈唇拔齿的汲水女人。
女人虽然离开了水车,她的两手还是并拢起来悬举在颌下胸上的部位,那是
因为她的手腕一直和项圈锁铐在一起。
如同证菡在地室下曾经见到的那样,女人的步态蹒跚,身体佝偻,那两只细
瘦到就像母猴脚爪一样的赤足在石板地下抽搐踉跄着,轮流拖动起来一长列粗环
大镣,铁链在地下动荡着爬出一段,又爬出一段,总也没有爬到个头尾,原来她
脚下锁住的链子是要一直连接到铁栏杆上,也算难为她戴着这条东西,还要整天
不停脚的去踩木轮子。
管事和尚只是跟在女人的身后,并不开口说话,女人自己跪倒在木架悬挂的
咸肉底下。
女人朝向身后观众们摆放端正的赤裸肩背上一片淋漓模煳的血肉,这里是她
一天车水的时候挨打最多的地方。
木架底下摆放备用的物件除了割取人肉的刀子,还有并不是平常使用的铁鞭
。
执事的僧人去提起那条鞭子来,给大家看过鞭身上辚辚的金属钩刺。
一鞭抽打下去,飞扬起来一路血肉。
水车女人痛叫一声往前栽倒,她的手被拘束在脖颈上,没法用做支撑。
女人是被抓住颈环从地下提起来身体,她的脸面已经被口鼻流血染成了赤红
的颜色。
脖子还被人提在手里,大腿和屁股又重重挨过两脚:「跪挺直了,跪好!」
抬手再加一鞭。
每一次被打倒下去,总是要被再一次拖拽起来。
和尚最后终于放开女人去捡刀,他有些费劲地拉扯切割一阵,从架中悬挂的
女人大腿上割出一小条咸肉,肉条也被高举起来展示过一圈,那上面绛红的廋肉
略带点乳白的脂肪,不过都凝结着盐末。
跪在地下的车水女人仰起脸来承接,她大张的嘴巴毫无遮掩,几乎像是一口
蠕动的肉膜包覆的深井,而后她更加贪婪地伸长出舌头。
那已经很像是在给动物喂食。
僧人手提腌渍的饵料在女人脸上抖动过几下,直扔进她的嗓子里去。
女人没法咀嚼,她只是伸直脖颈努力地囫囵吞咽,她的喉头一阵起伏痉挛,
同时发出了哽咽和呃逆的声音。
「牲畜无可理喻,只知道畏惧疼痛。不管发生任何抗拒的情事,只管一顿痛
打必然可以驯服。她当初就是在种种酷刑的威逼下吃掉了一整具同类尸骸。那东
西曾经与她同船共渡,也算她的造业,所以才要她独自负担。她现在或者已经觉
悟到了什么才是牲畜的正见。」
青铃狗婢再加上一句补充:「整日劳动的牲畜其实喜欢吃盐,而后她就会有
排泄。」
从大殿穹顶高远的黑暗当中传下来桀桀的铁链沉降声音。
一座粗链牵吊的琉璃坐盆渐次下落,缓缓地停靠到平台边缘。
琉璃盆中安置有一具没有上下肢体的赤裸女身,女人仰脸向天,她的嘴里插
进一支晶料的漏斗。
管事和尚打开栏杆上的一扇小门,抓住系链把盆子和女人一起拖进平台上来
。
台上的烛火映照出那个女人洁白的光头和赤身,但是她的脸颊肿胀泛红。
盆女的颈上紧密地环绕着一支透明的项圈,她戴着那东西一直在不屈不挠地
扭动身体,努力地要把脖子伸展到更高的地方去,那时她的鼻翼用力噏动,从她
的胸脯深处发出嘶嘶的进气声音。
她像是很难吸到空气。
跪伏在地下的车水女人终于吞咽进去四到五条干肉,她在进食完毕后才可以
起身。
走回水车的道路上现在增加了那具琉璃大盆,车水的母畜在盆边转动过身体
,分张双腿,她正对观众摆出一个屈膝下蹲的姿势,骑跨在盆女仰天的嘴脸上开
始便溺。
沿阶一路登高要经过九座天台,置身在这样高远的地方踩轮车水,当然不能
经常走动。
实际上依照狗婢的解说,殿中牲畜一旦被领到了台上,按例都是至死不能离
开,无论睡眠休息还是吃喝拉撒都只限在这座两丈见方的台面以内。
饲喂是依靠看管僧人带上来的粥饭,另一件日常用具就是移动使用的便盆。
等到晚上殿门关闭,也许她们还可以继续汲上一些水来,打扫干净平台并且
冲洗一下身体。
狗婢继续娓娓的讲述,这座琉璃盆女是中原上国大周的玄妙赠礼,她的蕴义
,当然是告诫众生口腹贪欲都只是枉然虚幻而已。
而且凡生,即是如窒息般的苦。
这个盆女颈上的水晶环圈采自南洋的深海,平常放置的时候都分成两个半圆
,只是环套到有体温的活物上榫起来,晶环就会自锁。
传说晶环是由远海深渊下至纯至净的冰水,历经过成千个世代的上万重压力
才能凝聚成形,凝结以后坚不可摧,但是却有一种特别的变化,那就是锁锢的项
圈必须经常浸水,才能保持住最初的圆周尺寸。
盆女被锁上了颈环之后如果不洗,不湿,一直与水隔绝的话,晶环就会渐渐
起皱萎缩。
虽然每天收小的幅度细致入微,光靠着人眼都看不出来,但是自己脖子上日
益增加的压迫感觉一定会是点点滴滴的,全都落在那人的喉头和心上。
如果听凭晶环继续变化,大致会在一两个月后完全阻断呼吸。
最可怕的就是在最后那几天中,嗓子里若即若离,将断不断,从口鼻一直到
喉管,连心带肺牵肠挂肚的整个身体要扭曲抽搐过大半柱香的功夫,才能吸进去
小半口空气。
到那时人的脸已经被憋闷成了猪肝的颜色,嘴唇青紫,两眼反白,至于下身
前后一阵一阵迸放出来的肮脏污秽,她自己还有没有感觉都不一定。
反正到了人就要断气,那些事情早已经微不足道,那时候她能想到的唯一一
个念头,只能是拼死拼活的再把一小口子气息往外吐。
全程反转过来,倒回去再做一遍。
花费了多少力气吸下去的东西,还要花费多少力气再翻出来。
这样的反转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十次,这样的事一天要做上一万次,
根本就不会停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从今往后的第二天还是第十天里,她只是知道但凡一
天不死,这一整天里就要这样一正一反的扑腾,那就像是没完没了的拉扯在脖子
上的一把钝锯。
说到了这里狗婢准备做出亲身展示。
首先是由当场的两个僧人力挟持住盆女的左右臂膀,把她的身体按倒在平
台地下。
琉璃盆底虽然有些重量,但是边沿圆滑,所以也就顺势的往前滚转过去。
琉璃明净透光,一个顺带的好处是围观的客人可以看到平常难得显露的盆底
,那底下满满塞住两团横截的大腿断面。
不过狗婢要做的是拖动残肢和狗尾从前边爬过盆女的光秃头顶。
她有些吃力地分张开胯部,夹持住底下那条女体的后脖颈子。
狗婢全身抖几下,她的尿水喷洒了出来。
「狗婢骑住她的脖颈撒尿可以润泽她颈中晶环,环圈遇水略略松弛,又可以
为她延续几天性命。只是狗婢的两腿每隔十多天也要截去一段,总有一天贱婢的
狗腿会短到不能再横跨她的身体。到那时一切顺应自然,她会在数月之内勒毙于
环中,而那也就是狗婢被绝肢装盆,承受下一场业报的时候。」
「狗婢已经命中注定,要使用口舌为殿中受罚服役的一切恶缘孽障收纳粪尿
。」
青铃婢子摇动她的屁股和肛门中插进去的黑狗尾巴,向后倒退着离开身下盆
女的身体。
她说,晶环遇热而,无水自紧,等到尸身寒冷以后却会自行分成两半。
到时注水浸泡恢复它的原形尺度,就可以再用到贱婢的狗脖颈上。
到了这时车水的女人已经被重新锁回扶杆滚筒,抽过两鞭让她打起精神赶紧
踩水,看管狗婢的和尚也牵起颈链拉扯几下,领着那个佩铃赤身,拽尾膝行的观
光导游走上继续环绕大殿攀登的楼梯。
才看过了第一层奇景,嘴中都是啧啧赞叹的客人们纷纷跟随上去。
传说在沿途的另外八座高台上还有金木水火诸狱,烙阴刺乳,木橛穿肛,施
加在车水女人身体的各种淫虐手段不能胜数。
这样看来在入门时候捐献的十两香火银子可真是花对了地方,要不是亲自耳
闻目睹的走过一趟,我们这些庸常凡人怎么能知道善恶都是因为缘起,能施霹雳
手段才见菩萨心肠呢。
九层高台的更高之上笼罩住大殿穹顶,从那个地方往脚下看去,底下走过的
地方是一片黑暗的深渊。
不过上升的台阶还在继续延伸。
人们在穿过一个狭窄的楼梯出口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周围已经一片光明。
他们已经从佛像体内攀登到了头顶的地方,从塑像的下颌到她的头顶是一层
分隔的楼厅,她的眼睛和发顶的装饰都是使用透光的琉璃做成,她含笑的嘴唇之
间是镂空的栏杆。
在这个高处可以听到脚下的水声。
从栏杆往下可以看到菩萨胸前宽大的衣襟和她手中握持的净瓶,一支喷泉正
从倾斜向下的瓶口奔涌而出。
那就是佛像身内的九座水车源源不断地汲取上来的湖水,它在空中划出一道
高悬的弧线,重新溅落到塔林石基前的大湖湖面上。
散开的水雾甚至显出了彩虹的颜色。
我们在茫茫黑暗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条复归流水的彩虹。
从这样一个高处远望自己日常住家的地方是一种奇特的体验。
十里以外的绿色湖滨变成了一条细致的丝带,在那以后的一整片平原尽头,
人们居住的巴城已经淼小的如同蚁穴一样。
我们或者从来都知道生活是一种凡庸的琐事,但是当它有一天被这样俯视的
时候,更加令人震惊的也许是绝望的湮没感。
无论在那里面曾经而且正在发生多少的疼痛,怨恨和别离,它仍然显示出安
详静谧的外表,疼痛,怨恨和别离都不是它们自身,那只是一场漫无目的的茫然
,那就是既没有分别也没有差异的大慈和大悲。
佩戴青锡小铃的婢女拖带着她手脚断面上连系的银链,引导客人们登上九座
高台,一直到达最高处的观景楼层。
她陪伴大家一起返回地面的时候变得沉默,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事情还需要
解说。
她只是在大殿出口的地方并拢膝盖,伏低身体向游客道别。
证菡在回到巴城以后找到适当的机缘询问过塔林的事,塔林现在也能算是一
个礼佛的场所,她想知道被送进塔林的人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回到外边来。
比方说如果证菡寺想要领走那个佩铃的女人去自己寺中服务,这样的请求会
得到哪一位管事的大人物批准吗?证菡持在巴城已经要算是一个不会被轻视的
名字。
她后来等到了回应。
首先是依照着相继的因缘,那些正在殿中经历地狱苦难的众生都是国王为佛
的献礼,她们终身不能离开塔林的命运无可更改。
但是如果证菡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觉悟,针对其中一人一事发起愿心,那么她
会得到她的善果。
这个意思是说如果证菡希望解除那个戴铃女人的痛苦,可以破例的解决办法
是杀掉她。
居中转告消息的人特别提到会是用绞,虽然也许要经过三到四绞才能断气,
不过比起截断全部四肢再去坐莲盆肯定好过很多。
现在的问题就是,住持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是的,」
证菡平静地回答。
证菡知道我们在觉悟之后,所要做的仍然只是重新回来人世,依次解决掉庸
常的诸般生老病死。
于是她说,「那确实就是我想要的。」
(全文完)
三四中文-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