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坐镇荆州的征南将军王昶,私下让江夏太守遣商贾人吴国求购食盐。
魏国是不缺盐的。
不管是河东的盐池,还是自春秋时期青州便煮海为盐的规模,都能保障魏国的食盐供给充足。
亦是说,曹叡这是向孙权隐晦的发问。
“欲日后两国仍互伐不休乎?抑或者两国息兵宁边、通商共利?”
是时,孙权刚好赶到了武昌。
得闻消息后,心思几经辗转挣扎,最终还是授意各地驻军私下适当放开了贸易。
大汉对此并不知情。
此时天子刘禅与朝中衮衮诸公,皆为马忠转来的一封书信感慨流涕。
却说,廖式据临贺郡叛乱后,还派遣不少心腹深入交州各郡县,广邀不臣服或者被迫臣服江东的僚左或豪族共举大事。
南海郡揭阳人吴砀,亦在被邀之列。
吴砀,字叔山,举孝廉出身,出任长沙郡安成县长,隶属时镇守荆州的关侯所督。
建安二十年(215年),汉吴就荆南归属爆发战事。
吴砀会同安成、攸县、永新、茶陵四县的官吏一道进入阴山城聚兵抵抗。但兵力悬殊,在吕岱领兵围攻之下被迫投降。但吕岱刚转兵归长沙,吴砀再度联合驻军在醴陵的中郎将袁龙再度归汉,占据了攸县以策应将要南下的关侯。
然而,那时刚好汉中张鲁向魏武曹操投诚。
于巴蜀之地面临魏军的威胁下,先帝刘备无奈,只得以湘水划界与孙权议和。
亦令袁龙与吴砀陷入了孤立无援的死地。占据醴陵袁龙,被吕岱督兵攻破生擒而诛杀;吴砀则是被鲁肃督兵围攻。
鲁肃命吴砀旧时故吏持书信入城招降。
砀答曰:“砀受天子命为长,知有汉,不知有吴也!”
不降,誓死而守。
不久之后城池被攻破,吴砀在扈从的护卫下突围而出。
无法北上的他,乃亡奔归交州南海郡揭阳县,守故里桑梓隐居。
后来,孙权得交州,交州刺史步骘认为吴砀是忠义之人,没有以旧罪攻他,吴砀亦没有起兵叛乱或出仕江东。
明面上乃忠义互取的佳话。
但实际上,却是两方的心照不宣罢。
盖因交州蛮夷部落遍布,汉家黎庶皆以宗族聚居,各郡县、村邑与宗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几乎是一荣俱荣。举孝廉出身的吴砀本就揭阳大族,威信甚着,受不少其他姓氏的宗族与蛮夷部落敬重,若是江东遣兵来锁拿,必然会诱发新的叛乱。
步骘知道江东在交州的统治并不稳固,故而便顺水推舟,以不追究吴砀旧罪的仁义安郡县吏民之心。
对此,吴砀亦颇有默契。
在交州或荆南爆发多次叛乱之时,皆没有举兵响应或参与。
如今,廖式诛杀临贺太守叛乱,遣人来告知江东在寿春大败、邀请共襄大事,吴砀的反应亦不例外。
乃是声称此生甘愿老死乡野,以不欲见宗族与乡里百姓苦刀兵之祸回绝。
且还将廖式的书信让人送去了南海太守府。
以此来明志,让江东平定叛乱之时,勿要误伤乡里揭阳的黎庶。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还遣了几个心腹之人,持着亲笔书信跋山涉水入南中,寻大汉庲降都督马忠代传给成都庙堂。
书信曰:
“砀本长沙安成长,昔日蒙难,不以死明节,乃罪也。然砀一日为汉臣,死亦不改。身飘零敌地,从不以吴人自居。今遥闻吴军惨败于寿春、荆南叛乱四起,砀亦有报国之志。砀宗族二百余丁,乡里与慕汉恩蛮夷部落合计三千余人,皆可执刀矛而战。若陛下有伐吴、南取交州之意,砀愿率先举兵为国张势,身虽百死、宗族尽灭亦不惜,但求雪昔襄樊之恨、复夷陵之仇耳!愿陛下愍砀微志,复书却砀犬马怖惧之情。罪臣揭阳吴砀,涕零拜表。”
可想而知,成都庙堂得此书信时,掩面者几多。
不管怎么说,当年吴砀并没有对不起大汉
而是大汉辜负了他以及袁龙等忠义之人的奋勇抗争。
但他却以罪臣自居,依旧没有冷却报国之心,仍甘愿以举族性命为大汉尽忠
这种忠烈,于如今仁义陵迟、圣道渐坏的世道中更令人动容。
或许,这便是四百年汉室的荣耀彰显、士人恪忠的诠释罢。
天子刘禅乃亲自作书回复,嘉其忠义,以建忠将军与交州刺史职授之,让他继续韬光养晦,保全自身以待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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