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上的本事,本就不是什么真本事,战局千变,岂能是沙盘中区区几枚筹子所能断言胜败的,”披甲老者望向数百老卒背影时,似有所感,叹气出言道,“古时连年乱战遍地狼烟的时节,也不乏以弱击强而胜的战局,精兵锐卒背江沉舟,以一当十的先例,说不上比比皆是,但向来并非是天方夜谭。何况那贾贺当真是无能之辈?我看也不尽然,瞧瞧那八百老卒出城前,多年处身军营中,大都不服管教,再看如今军势,却已然隐隐有强军意味,这位贾校尉能耐如何,如今连我都有些看不分明。”
“都统何以看出?”守将狐疑,似乎除却人人座下多出一头算不得精壮的马匹,军势并未曾转变太多,故而扭头问道。
老都统垂手而立,神色难言看向守将,心头却是一阵迟暮。
自个儿身在西郡多年,后辈儿孙,并无一人愿从军入列,自踏入西郡近乎三十载,唯教出这么一个后生,可如今看来,却是与贾贺差去许多。
“出城时节,仅八百步卒,除却贾贺以外,并无马匹随军,而归城时节,却是多出数百匹马,仅是不足数月功夫,足可见其手段如同风雷,捻指即来。西郡当中流窜的马贼能耐如何,想来你也是心中有数,能缴来如此多马匹,且损兵奇低,足可见手段。”
“二来马匹未曾衔草,却并无几头嘶鸣不止的,况且方才你二人口角时候,可见城下军卒神色有异否?”老都统苦笑,拍拍守将肩头,“照理而言,自家统军之人同旁人争执,如何都该瞧上一眼,就如同城门内那几位守军一般,起码也要生出些愤愤神色,可城下那几百老卒,竟是连头也位抬。”
“非诚服不得成势,非成势不得自若,山崩于前不瞬,才可说是兵势有成,只凭这一处,那贾贺的本事,就已然比你深厚不知多少重山。”
此刻贾贺却并不在意同老都统沙盘赌斗之事,更是未曾前去郡守府上,同林陂岫复命,只是率数百骑入城过后,便过长街穿廊道,踏到家破败酒楼当中,抬手压下百来两银钱,同惊惶不已的小二道,“早听闻你家酒楼的名声,只苦于差事繁忙,腾不得空,今儿个难得事毕,领一众袍泽前来尝尝鲜,且去将楼中闲客驱了,免得生厌。”说罢不由分说,便往当中一坐,冲门外一众老卒招手,“马贼流寇在前,且敢抽刀,区区酒水,有何不可?”
军中禁酒,而贾贺从不禁酒。
连月血水蒸袍泽,仍余烈酒濯温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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