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树林依旧平静,冯友贤的骑兵为什么还没有出来?短短半柱香时间,朱勇看了不下几十眼,望眼欲穿的滋味大致就是如此。按理说已经整装待发的马队,接到命令穿过那片纵深并不大的树林,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这他|娘|的究竟哪里有问题?朱勇从一开始就在克制自己的暴躁,但这时候已经忍无可忍变得焦躁不安。
“再派个人去!”朱勇拔出了刀来在空气中乱挥了几下,用咆哮般的声音吼道。手下不敢怠慢,从朱勇猪肝一样的脸上,人们已经看到他愤怒了,若是不慎惹到了,被一刀砍死也只能是白死。
对面整肃的方阵里的人们小跑着越来越近,不算太快也不慢,速度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丝毫,这种气势让朱勇感到了压力,仿佛那些人不会被任何东西阻挡。
兴许是朱勇的恼怒吓到了下面的人,也可能是那些人怕担责任,此刻竟没有一个人进言该怎么办。焦躁让朱勇的头脑十分不冷静,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不断提醒自己要镇定应对,脑海里冒出了许多念头,其中还有一个恍惚的影子一闪、与眼前的战争毫无关系的念头。一个眼睛、耳朵、鼻嘴里都流着血的妇人在眼前一闪,她的脸毫无血色,浑身赤|裸,雪白的奶|子上也沾满了鲜血。这个念头如电光一闪,朱勇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他内心里却明白这个妇人是在石门县被奸|杀的知县的夫人。
当时朱勇若无其事,但事后他曾有些后悔,觉得做那件事完全没有必要,只是心里一时冲动,又在周围所有人的唯唯诺诺中不禁肆无忌惮起来,当**在喷|射之后他就马上后悔了。不过很快他就觉得不算什么严重的事,就没有太挂在心上。
不料一件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小事”,在精神紧张之际又冒了出来。
朱勇并不信邪,他自认为自己的杀气就算是鬼魅也要退避三舍。但此刻却在下意识中有种微妙的感觉,那些微妙的东西在隐隐地提醒他,在冲动和愤怒中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错的。
于是他马上又否决了自己想下令抽调一部人马由家丁亲信带领向叛军侧翼运动、以图反攻的想法。这只是愤怒在作祟,也许反攻无法真正起到什么作用,在混乱之际可能会溃败!
朱勇脸色铁青地骑在马上,看着阵营前面的乱象,在第一轮溃败回来的乱兵影响下,整个步军方阵有一半的人挤作一团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一些武将带着亲兵骑马在乱兵中大喊呵斥意图控制局面,但无济于事。剩下的半数人马在炮弹的爆炸中也是草木皆兵,许多人纷纷望着天空,提心吊胆地怕什么时候会有一枚炮弹落下来。
虽然有几千人在这里,但朱勇让自己相信将士们毫无士气战心。他随即下了一个命令:让一部人马断后,然后后军作前军,尚保持着建制的人马暂时向西后撤。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的幼稚错误。叛军的进攻已经近得不到两百步,临阵下令后撤,灾难性的后果不出意外地发生了。所谓断后的人马在发现自家的军队正在撤退时已军心动摇,然后在自家乱兵的冲击和影响下,几乎还没受到进攻就溃不成军。
在被狼狈赶出战场,溃败得一塌糊涂之际,朱勇终于看到了树林的边缘有骑兵陆续奔出来了……
……
交战仅仅一天,朱勇大败,损失了几乎一半的步军。大部分并不是被敌军杀死的,而在忙乱中被自己人踩死踩伤;最大的损失还是逃亡,许多军户趁乱做了逃兵。
等战争的厮杀暂时平静下来,他忍不住在想: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下令撤退,而是尽力组织步军进行反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就算当时步军已经很难使用,但胜在人多,进攻不能奏效起码也能拖住和牵制贼军;等到骑兵很快进入了战场,也许已经击破了贼军的阵营。
朱勇参与过很多次战争,无论是在北疆还是在交趾,大部分战役他不敢说有父亲朱能一般用兵如神,但也没有什么可指责之处;如果他朱勇都打不赢的战争,换作大明的大部分武将也不会取得更好的战果。但偏偏就在这回的一场小战役中出了最可笑的差错。
我他|娘|的为什么要下令撤退?他自己也理解不了。
朱勇绝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失败的原因还有另一种解释:卫所兵战力低下,指挥不灵。当时冯友贤的骑兵没能及时进入战场,等到第二次命令时才出现,所以导致了失败!
骑兵主将冯友贤正跪在帐下,努力地解释着:“卑职真没有接到第一次命令,左右的人都可以作证,卑职从头到尾只接到一次军令!而且立刻就开始了突进,及至冲到沅水河边,发现我军步军已经溃散;饶是如此,卑职因没有接到放弃进攻的命令,仍然发动了进攻。将士不畏死,戮力侧击贼阵,将其拦腰斩断;不料敌军阵营被分割之下仍未崩溃,并且迅速转换了队列,与我骑兵死战……”
朱勇微微侧头小声问幕僚:“第一次派出去的几个传令兵查出来没有?”幕僚答道:“查出了姓名,但没抓到人,或许早就逃了,也可能在路上被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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