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看起来很长,却在不知不觉中便走完。俩人走到路口,张宁便道:“回去罢。”
罗幺娘红着脸欲言又止,终于脱口道:“你啥时候找媒人向我爹提亲?”
“明天怎么样?”张宁一本正经道。
罗幺娘笑道:“你也太心急了罢。”张宁踢了下驴子靠近了小声笑道:“上回和以前司务厅的同僚去喝酒,有个人提起京师城北那边有家男妓馆,不犯律法的,照这么下去我也忍不住要去了。”
“哪有你这样和人家说话的!”罗幺娘白了他一眼,“不理你了,我现在就回去。”说罢调转马头拍马便走。
回到家里,张宁第一句话就问“张小妹呢”,正给他打热水的赵二娘道:“已经睡了。”
他便没说什么,直接坐到火盆前,回来走一段路真是冷惨了,忙着脱鞋袜烫烫脚。这时赵二娘又说:“白天你上值时,咱们没进门的夫人带小妹出去玩,还给小妹买了两身绸面的衣服。”
“哦?”张宁刚才见过罗幺娘,倒没听她说,这时便问,“罗小姐和小妹相处得怎样?”
“她就是看不顺眼我,但和小妹有说有笑好像挺不错。”赵二娘嘀咕道。张宁便笑着劝道:“罗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人本身不坏,以后了解熟悉了就不会再和你闹别扭。”
赵二娘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有谁和小妹都处不好,那人真不知道有多难侍候。”
张宁立刻问道:“小妹是很好相处的人么?”
“东家是她哥你还不知道?”赵二娘一面说话一面拿起张宁的脚放进热水里,张宁也就由得她侍候,反正是开了工资的。她接着说,“东家当着官,一般人见着都要弯腰让道,小妹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且很勤快什么都帮着做。”
她见张宁非常有兴趣的样子、侧耳倾听着,又说道:“人比较多的时候,她很容易被人忽略,虽然她是您的妹妹是有身份的人。可是一旦和她熟了,就会觉得非常轻松,还有那什么……”
“是不是像润物细无声一样?”张宁笑道。
赵二娘点点头:“还有,刚见着她的时候觉得肯定很娇贵,就觉得缺了人照顾她,她肯定要哭;不料很快我们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上回戏班子有好几个人生病了,小妹反而去照顾他们,就像……”赵二娘想起了什么,脸微微一红声音也放低了,“就像可以在石头缝里生长的小草。”
张宁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曾经用小草的幼稚故事来安慰过她,一时俩人便一起会心地笑了笑。
忽然之间,好像天气也不是那么冷了,隐隐中带着温暖的气息。张宁便说:“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
赵二娘轻轻说道:“说不定我的年纪比东家还大一点。”
……
张宁又开始了很规律的生活,早上穿好官服去衙门上值,下午回来,偶尔和三朋四友聚聚。和前世上班的日子差不多。
在京师做官,位于权力中心上进的机会不是没有,但平日里首重规规矩矩,有个好评价,到了关键时刻才有人帮着说话。张宁本身就是个比较守规矩的人,本分还是挺用心的。因为在礼部,许多礼仪上的学问要现学,他这段时间倒是经常抱着书在看。
其实各行都不简单,他做了仪制司主事才发现各种典章规制能如此复杂……就像他以前曾经去过一趟化工厂,才认识到几个反应方程式的生产过程竟然要无数的管道阀门,密密麻麻一叠纸的工艺流程。
好在大明朝的各种机构都发展趋于完善,张宁搞不太明白但并不影响行政,仪制司有一帮官吏,只要多问问上下对人友善一点,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其实对工作本身最熟的不是官,是那些吏员;官是流水的官,今天干这个差事,可能明天就升了,吏则有可能几十年都在一个位置上,对自己干的事比家里还熟……如果朝廷的衙门缺少无数的吏,整个国家机器都要瘫痪。
张宁发现自己还算官当得像样的,至少和周围的人关系处得不错合作还算顺利,而且他学东西也快、平时上心学习,至少能大概搞明白底下的人在干什么事;有个同僚比他更差,刚考中的进士只会四书五经做文章,调进礼部是一问三不知,被书吏忽悠了自然非常愤怒,可又没办法整治那帮奸猾之吏,因为缺了人就办不了事,他那官是当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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