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逆旅,马儿还在嚼着草料。姜缱冲入室内,将房门紧闭。
终于回来了,却静不下来。如此落荒而逃,是她自己从未想到的。终究,还是自己欠了他所以才会如此心虚么?姜缱按着自己剧烈的心跳。那时候从夏国离开,自己做错了么?
等了许久仍没有阿莎明的身影。阿莎明年纪尚小,不知能不能照顾好萝儿。姜缱后悔自己方寸大乱,竟将萝儿留在神台。她左等右等,实在坐不住了,决定出去寻她们俩。
姜缱将蛇药胡乱抹在脸上,万一碰上王子予,只希望他不要认出自己。逆旅安静得不同寻常。这里虽离大集有些距离,也不至于如此冷僻。姜缱莫名警觉,一开门,便对上一个视线。
要死了。
季予就站在逆旅的院中,堵住了进出的通道,且不知站了多久。他仍穿着刚才春祭的吉服,清瘦了些,却更显英俊出尘。短暂的对上他的视线,姜缱立刻慌得低下头来。她想转身跑开,却想起此处无路可走。
他怎么来了?
姜缱啊姜缱,她在心里嘲笑自己。你怎么这样懦弱?做过的事情,有甚可逃避?欺骗了他,那就该向他道歉。
她素来不喜示弱,于是心一横,她走向季予。
季予纹丝未动。他抿着嘴唇,沉默的看着姜缱,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姜缱看不懂那晦暗的眼神。
姜缱鼓起勇气,“王子……”
季予眉头一皱,却没说话。他在等她的下一句。
“我应向你致歉……”
季予眉头皱得更紧。方才他身体绷得很直,此刻却塌下肩来。他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要替她擦去脸上的脏污,又缓缓放下。姜缱话音落下后,他微微偏过头,棱角一下子鲜明起来,仿佛生气了一般。姜缱紧张起来,倏而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冷场了须臾,季予开口道:“你为何来夔邑?”
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如此情形。曾经的情义如烟似雾,消失得毫无踪迹,仿佛从未发生过。他既没问她为何没死,也没问她为何离开他,却问她为何来夔邑。他的眼中翻涌着某种情绪,姜缱莫名被刺痛了。
“王子!”
姜缱刚想开口,忽而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欢快的情绪,姜缱一怔。
那女子很快出现在了季予身边。是一个明丽的女子,打扮得精致而高贵。她穿着绛朱色的裙子,和季予身上的衣裳颜色一致。
“王子怎么在此处?”那女子见到姜缱,问道:“她是何人?”
季予侧身看了那女子一眼,平淡道:“阿莎明的同乡。”
“哦?”那女子狐疑的打量了姜缱一番,见她面貌邋遢,不以为然道:“就是那宝源寨的金花?王子遣人来告知她便是了,何须亲自来?父亲今日要甄选圣童,之后还有宴席。王子去晚了可不好。”
那女子拿出主人的架势,朗声道:“这位金花,今日夔宫有盛事,王子邀了阿莎明去观看,你既是阿莎明同乡,也可一同前去呢。”
夔宫是邑君的住所。阿莎明去那儿做什么?天色已经不早,再耽搁下去,今日便回不了宝源山了。姜缱迟疑道:“你……是何人?阿莎明为何要去夔宫?”
难道季予也是来告诉自己此事的么?他想让自己去夔宫?
“我?”那女子不耐烦道,“我自然是夔宫的主人。方才我已说了,夔宫今日有宴席,王子邀请了你们,你这女子,去还是不去?怎么如同木头一般。”
夔邑的主人?那她与季予又是什么关系?姜缱脑中塞了棉花一般,完全丧失了平日的机敏。
见姜缱愣在那里,季予对那女子说道:“走吧。”
他干脆的转身走开,那女子看了姜缱一眼,跟上季予。
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然而季予一个眼神就击垮了她。离开他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为何这么刺心?不告而别,他这样的态度没什么不对,可是为什么她这样难过?眼中有些湿意,她深深呼吸几次,将眼泪忍回去。
季予和那女子已经走开了。要找阿莎明和萝儿,便只能去夔宫了,虽然心中不愿,姜缱还是收拾情绪,去追他们。他们两人衣着显眼,走得不快,一路皆被行人热情的拱卫着,呼喊着。姜缱追上他们,便落在他们身后几步,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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