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丙本有些好胜。在虞国时他身为宗子,风头无人可及,而他认识了季予之后,季予身份臻贵,外表又俊逸的很,就连箭术也十分高超,简直是他此生难得的劲敌,虞丙佩服之余便不免凡事都想要和季予比较一番。
虞丙被“堂堂一个王子”刺激到了,接口道:“那我堂堂虞国神箭在这儿等他……”
“嗯?”
季予满腔憋闷,一个眼刀砍过来,虞丙顿时气势矮了下去,“……也不是不行,王子来点儿煎饼?”
“你全吃了吧,我气也气饱了。”
“嗝……”
之前在越邑分别时,王子予曾遣人去巫寨,打听濮缱的来历。那人归来,带回些许消息。
听说前段日子,寨民见她的夫君来了寨子里,住了些日子,又离开了。
听说她夫君唤她姜缱。
听说她夫君也是濮人,十分英俊。
可是前些日子在越邑时,她孤身一人,还说她没有夫君。
天气炎热,季予在琉宫中,却觉得凉气一丝丝渗入。
她姓姜,濮国曾经的王室便姓姜。
她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越挖掘,越是看不透。
季予将巫寨带回的这些消息告知虞丙,虞丙便说这姜缱心机深沉,背景复杂。恐怕是如此没错了。
天将晚之时,叔朋喜孜孜的来了,手中提着一个包裹。
“王子,幸不辱命。”叔朋拱手一礼。
季予看着叔朋,淡淡说道:“说说,都探到什么?”
“王子,这巫女不是什么细作,她可是个大善人呢。”
“是么。”季予冷笑。
“巫女缱,啧啧,人美心善。街坊老妪双腿痹痛,她便给老妪熬了药,亲自送去。庖人丁不慎伤了手指,又总是下水,沤得都化脓了,她不嫌恶臭给庖人换药,今日听说,庖人手指好了不少,都开始结痂了。还有一个妇人家中贫困,孩儿高烧不退却无钱买药,这巫女便赠了她好些药,不求回报呢。”
不求回报?既然不需要钱财,又为何来贩药?
“朋,你被她蒙骗了,”季予说道:“这些,都是她的伪装。此人目的不纯,背景也复杂。”
“是么。”叔朋迷惑的看着王子予,“我倒没瞧出,若她是细作,目的何在呢。”
“她……的目的,你去了这半日,还没有探明?”
叔朋摇摇头,“小臣愚钝,王子若知道,还请为我解惑。”
季予手持竹书敲着案几,“她一个濮女,为何来夏贩药?她去巫咸国的丰邑,不是更近么?”
“濮女?小臣瞧着,她是巫女嘛。”
气得想扔掉手中的竹书。季予将手举起,又放了下来。
“她是濮人。你这半日都做了什么?连她来自何处都未探明?”
叔朋诧异了半晌,臊眉耷眼的说道:“小臣,小臣在集市观察了她许久,又询问了周边好些邻人,之后又亲自去找她探听,还……还买了一副草药。”他扬了扬手中的包裹。
季予恨铁不成钢道:“就是如此?”
“然也。”
“你就未发觉任何奇怪的地方?”
“唔,并没有奇怪的地方。不过……”叔朋思索着。
“不过什么?”
“那巫女……”叔朋脸红了,“颇为奇怪,她竟问我她美不美……”
“什么?!”季予从榻上弹起来,摁住叔朋的肩膀。“她竟然同你如此说话?”
叔朋脸更红了,“这……小臣正值茂年,体格……健硕,女子心悦我,也是常事。王子为何要掐我?”
她对自己,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季予咬牙切齿道:“不可能……她果然心机深沉。她究竟是如何说的,你一个字一个字据实禀报。”
叔朋正色道:“诺。今日有许多人找她买药,小臣等了许久,也不见她理我。便上前问她卖的何药。”
“结果她便说了许多草植名称,我没记住……”
“后来她又问我需要何药,小臣久坐戎车,脖颈总是酸痛,便和她说了。她给了一副草药,还嘱咐我应捣碎外敷……”
季予额上涨出青筋,“说重点!”
“唔,那巫女,哦不,濮女,见我未带可易之物,还特意应允我明日去给她送去。我心中感激,夸她真是人美心善,她便说……‘吾子,如我这般容貌的女子,不知可还在别处见过?’”
“小臣便说,宫中有诸多贵女,皆貌美如帝子。”
“她似乎很开心,又拉着小臣说了许久,细问贵女都是何模样,与她相比如何,诸如此类。”
季予抚了抚额,“朋啊,我让你探查的事,可有三件?”
“然也。王子让我查她的目的,住所,还有心上人。”
“可有一事达成?”
叔朋呐呐的看着王子予,少顷,他猛地明白过来,痛哭道:“原来如此!王子良苦用心,小臣明白了。原来小臣真的不适合做斥候……呜……小臣以后还是好好御车吧……”
夜深人静,心绪浮躁。季予躺在床上,感觉烦燥难耐,无法入眠。
遇见她数次,却始终看不透。脑中纷乱的疑点似乎将要连成线,却又堪堪断开。
她说,山野小民哪有姓氏?她是濮缱。
可是她姓姜。
她说,她没有夫君,家中大小事宜皆由她操持奔走。
可是寨民说她夫君曾去过巫寨。
她说,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给了逆旅主人家一贝,却辛辛苦苦来纶邑贩药。
季予将细节一一回想,忽然一道雪亮的闪电从脑中划过。他猛的坐起来。
“如我这般容貌的女子,不知可还在别处见过?”
见过的。季予想,他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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