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记得。”
吴仁覆的语气里充满了谦卑,一袭儒衫就这么平铺在了地上,也不管青石砖上有没有什么灰尘。
“若非本尊用无我舍心印替他挡住了侵蚀元神的轮回之力,只怕他早已阳气耗尽魂归黄泉,不,其实他早就已经死了,不是么?”
男子似反问,似讽刺,又似喃喃自语,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
“能看得出来,你很器重他,也为他付出了很多,不然也不会一直让他走至刚至阳的路子,毕竟这与你们神华天的道并不相符,只怕这也是为了弥补他时刻损耗的阳气吧?”
轻轻顿了顿,男子突然如沐春风般的笑了笑,道:
“不过无我方达舍心,舍心才能无情,这无我舍心印本来已经替他打开了一条通天之路,使他能以刚猛之姿顺利通达无情大道的彼岸。只要他一往无前的修炼到归灵镜,那轮回之力便再也奈何不了他,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话锋一转,男子却又似略带惋惜的嘲讽道:
“只可惜他中途却因情,而使舍心印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这才使舍心印为自保而封闭了宿主的神识,看来你这徒儿心思不少啊吴宗主。”
吴仁覆似对其所说之事并不知情,闻言十分诧异,并赶紧恳求说道:
“是属下监管不力请尊上惩罚!但敬阳确实是完成尊上大计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若是可以,属下愿替他受罚,还请尊上出手救治!”
听吴仁覆说完,这个优雅的男声似乎是开始了思索并沉默了下来,又是半晌之后方才幽幽开口道:
“你确定本尊身边会缺少一个御风境的小修士吗?不过念在你多年来对本尊忠心耿耿的份上,我可以救他,只是若他情根已种,怕以后还会再犯啊!”
闻得此言,吴仁覆情知尊上已然是松了口,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承诺,直言如有下次就由他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吴宗主,上次麒麟牙的事情本尊并不怪你办事不利,事实上,弈青早已替本尊完成了他应尽的任务,本尊也只是想杀了弈青而已。既然后来你已确认云慕岚携宝潜逃,那再去找就是了,你也算是圆满的完成了此事。”
这位尊上的心情就像是那五月的晴天般说变就变,刚还语调轻缓,话说一半突然却又有些冰冷的道:
“不过吴宗主,你能以归灵三重天的修为执掌神华天,同时在天卫城也能够站稳脚跟是因为谁,我也希望你能记得,本尊能给你的,也能统统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属下知罪!”
吴仁覆畏惧无比的说道。
“救徐敬阳很容易,不过若是因他而坏了本尊的大计,我相信到时候可能不需要你再亲自动手,哦不,到时候你也不一定能动得了手了,我想我说的很明白了,是吗吴宗主?”
“是…是…属下明白!谨遵尊上法旨!”
至此,吴仁覆的身体已经发颤,那股犹如来自灵魂中的畏惧是的男子非常的满意。
吴仁覆刚说完,只听徐敬阳躺着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噗的一声轻响,然后整个修炼室中都陷入了深深的寂静。
这个男子竟能够来无影去无踪,进出守卫森严的神华天而不惊动任何人,且连宗主吴仁覆都极度敬畏,其修为之深可见一斑。
要知道神华天可还有很多处在归灵九重天,自封修为闭死关的太上长老们坐镇的,连这些人都未曾察觉,只怕这尊上的修为已经是站在当世之巅这一列了。
直至过去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吴仁覆这才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不过此时,他抬起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了一丝的惊惧与恭敬,只剩下了那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和挽起鬓角长发时的从容淡定。
方才的屈辱仿若从未有过一般,他径直来到了徐敬阳的身旁。
此时徐敬阳的左胸心脏之处,已经重新闪烁起了明灭不定的黑白光芒,从鼻翼间传来的呼吸声也正在缓缓加速,可见他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醒来。
吴仁覆用手再次替爱徒把过脉,确认了他的状况之后,方才重新缓步回到了书案前。
从始至终,折腰下跪的屈辱仿若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瞳仁里不时闪烁着莫可名状的神光。
没有所谓卧薪尝胆前的果敢,也没有所谓忍辱负重后的决然。
吴仁覆有的只是一种真正叫人看不穿的深邃,似乎他所想的所说的所做的,永远都在你前面一步、两步、十步、百步一般。
他虚掸了掸儒衫上那莫须有的灰尘,然后盘膝坐下将方才的那一叠共计十一张文案,一张一张的拿起又放下,直至拿到了最后一张时,终于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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