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忙向守捉进言:“逃跑的案犯不简单,懂得避我锋芒、能屈能伸,放任不管恐怕是个祸害,将军以尽快调兵出境将其除掉,以绝后患!”
汝罗守捉不以为然道:“时值冬季东北雪地千里,外面连一颗粮食也无,这些汉人犯人既不会打猎又不会游牧,他手里也没兵去抢掠,在野地里吃什么?不回来投案饿也饿死了,管他作甚?”
幕僚坚持道:“至少派出小股人马探听他们的去向。”
守捉听罢只得随口下令斥侯营派小队出境搜寻消息,回头他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外了。
……
崔启高带着数百人一路向东北逃奔,几天之后并没发现有追兵,情况有所缓和,但同时从矿场上自带的一点干粮也吃完了,又没有帐篷等物,首先面对的最大敌人是自然环境。
他聚集族人和几个年长的人组成一个中心,商量下一步打算。人们被逼急了,认为眼下只有去抢辽水附近的胡人部落,抢帐篷和牲畜才能解决生存问题。但又有人劝诫:“就算得手了一回,接下来也是绝境!得罪了胡人,很快他们会聚集兵马来攻,咱们只有几百人,缺兵器箭矢,绝不是胡兵的对手。”
“先从胡人口里夺食,再投契丹人!”崔启高斩钉截铁地说,他回顾左右继续说道,“在辽东这片地方,各方势力都以本族人为根基,汉人只有在营州站住了脚跟。咱们是汉人,却不能靠营州,单打独斗活不下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投契丹才能活。”
有人插嘴道:“契丹正和柳城议和,他们会不会把咱们押送回去,或者干脆砍了,咱们变成羊入虎口?”
“契丹李失活绝不会甘心就此送掉营州,让汉人在辽东站住脚跟。议和?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现在实力受损不愿意和晋朝大规模冲突罢了。”崔启高冷笑道,“只要让契丹人看到我们的价值,就不怕他们不愿意利用。我们能挑起营州边境的叛|乱,为契丹兵袭扰创造机会;如果我们的人能回到河北河南,还能闹起国内的起义。契丹人不是想夺回营州吗?河北一乱,营州三镇兵马如果南调一部分,他们不就有机会了。”
一个年长的人点头赞成:“我从滑州被押送过来时,听到风声,朝廷明年开春就要在河北大举修长城,需要大量民丁,就近只能从河北、河东、河南三地征发,百姓怨声载道。公子如果能以滑州为根本起事,滑州临近明年徭役最重的河北,义军便能很快向河北道进取。”
崔启高道:“我正是打算,咱们要派人回到滑州起事,只能靠契丹人帮助,再借道奚的地盘才行。否则榆关一线关隘城堡林立,咱们以逃犯的身份怎么也过不去。这是须投契丹的第二个原因(第一个为了立足生存)。
第三,今后起义若是闹大了,朝廷必会从关中等地调大军来镇压,咱们起事之初地小人少,不是官军的对手,容易在开初就被消灭;所谓万事开头难,只有避过起初的艰难让局势僵持起来,咱们才能以薛氏得国不正、横征暴敛为名义,打上恢复唐室的旗号,进一步干大事。
契丹人同样不愿意看到一个强晋压在头上,加上契丹若能夺回营州,咱们也有策应的功劳。今后能借契丹、奚等胡人共同牵制晋军;也能避晋军进剿锋芒退守到榆关外,与契丹为盟取得立足之地。”
崔启高在干苦工的时候苦大仇深沉默寡言,今天一席话就惊了众人,让人们再次对他刮目相看。说出来一套一套的策略,何去何从提早就有了预谋,在众人心里这不就是干大事的人吗?他变成了一众人的首领便是不容置疑的。
崔启高在做士族公子的时候是从来也没过这样的大抱负,对薛氏夺了江山也不想有什么实质的举动,大不了私下口头上议论几句;但如今被逼得活不下去了,胆略野心反倒成倍地膨胀……因为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当人无所可失的时候,便是掠夺得到的开始。至于帮助异族对付中原有“汉|奸”嫌疑之类的,此时对崔启高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厮杀争斗没有其他大义,意义只在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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