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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日下山隐,北风乘夕流。燕雀感昏旦,檐楹呼匹俦。鸿鹄虽自远,哀音非所求。贵人弃疵贱,下士尝殷忧。众情累外物,恕己忘内修。感叹长如此,使我心悠悠”
薛崇训刚出舱门,便看见张九龄长身站在船头,仰头吟起诗来。“众情累外物,恕己忘内修。”这一句薛崇训听得最是真切,心道:他莫非是想着那些为非作歹的斜封官才有此感叹?
只见船头的张九龄一脸的惆怅,但惆怅中的神情却透着坚定。那坚定的东西就是胸中的抱负吧?匡扶宇内,平治天下。这是很多有信仰的文官共同的抱负,或许张九龄也是怀着这样的理念。
平治天下,可能很多人的想法是大功之日衣锦还乡,留得身前身后名,留得青史万代传;也有的人是为了建功立业获得食封千户万户侯;当然也有人是怀着大慈大悲之心,怜悯黎民百姓。
不管是出于何心,也不管是不是有时代局限,薛崇训心里其实是很敬佩他们的。起码有追求有目标、信一些东西不是,哪像后世,多少人只是口上唱得好听而已。
薛崇训自己就觉得比较惭愧,他细想之下,不认为自己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当然有时候会感动,不过想的说的,能和做的比吗?真要人牺牲到嘴的利益,甚至牺牲性命,只为了一个义字,他自问做不到
运粮船队过了三门砥柱,薛崇训留在岸边的十来个侍卫也接上了船,然后和熟人们告别,因为随同运粮船队的那些人是西去,而薛崇训要东去洛阳,分别在即。薛崇训只等船行到大路旁就下去从陆路继续赶路。
天气很好,大家都在甲板上寒暄着说话,张家叔侄多次感谢直不必言。
这时黄河西边迎面有艘小船航行过来,薛崇训无意中看了一眼,也没怎么注意。却不料就在这时,忽然“嗖”地一声,冷不丁一支箭羽破空而来,甲板上的一个人捂住脖子便一头栽下水去,“扑通”的落水声让众人都震惊了。
“有河匪!快敲铃!”有人大喊了一声。
方俞忠冲了上来,护住薛崇训回到躲进了船舱。甲板上的人纷纷找地方躲,一时慌乱不已,这些被征运粮的富户,多是良民家,虽然雇有一些会拳脚的壮丁保护,小股匪患还能应付,但真遇到大事真是够看不够用的。
这时对面小船上有人大声喊道:“前面封了,你们过不去,想活命就乖乖听令,先把船靠岸。听咱们的,咱们就只为财,不杀生!”
几个当头的人聚到了船舱,人心惶惶的,有人指着河岸上刚刚出现的一群土匪说道:“起码上百持械河贼,都是亡命之徒而且这帮人竟敢动朝廷粮船,铁定不只这点人。要是惹恼了他们,不得死伤无辜么?张家的,你快拿个主意。”
张岳然皱眉道:“要钱咱们给钱就是,可船上装得是朝廷赋税,有粮有帛,要是他们把粮帛也抢去了,我们无法如数交付,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另外一个人沉吟道:“我们的护卫其实也不少,可都分在各船上,要是能聚到一块儿,能和河贼拼上一拼,现在关键是要把人聚一起。”
“贼人还能给机会准备不成?要是有异动,他们先杀上船来了,到时候场面一乱,咱们雇得那些人指不定会硬抗着卖命,才多少钱的差事?”
这时外面的匪徒又在喊话了,自是威胁之言,再不靠岸就要动手了之类的。船上的人更是惊慌,不由得催促张岳然:“张家的,您尽快拿个主意呀!”
薛崇训看了一眼张九龄,他没说话,看来也是个外行,有治国策的人不定有急智。
眼见船上这些人都是外行,薛崇训不由得叹道:“真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你们这么磨叽什么机会都没有了。这种事还用犹豫?匪贼拦道抢劫,你们有刀有弓,就这么拱手投降,然后洗干净了脖子等官府问罪?行,看在李鬼手的面子上,这事我管了。再说这些船运得是朝廷的赋税,我头上挂着官衔遇见了却不管回去名声也不好。我手下有十八人,个个不错,没点本事的人也混不到我卫国公手下。你们这条船上会几下子的有多少人?”
张岳然道:“大约二三十人,都有兵器,但无盔甲陌刀。”
为了缓和气氛,让他们能镇定点,薛崇训便笑着说道:“您这不是废话么,盔甲陌刀?真想造反不成?”
张岳然不放心的说道:“就算如此,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十人,以寡击众,万一卫国公有个好歹,咱们张家还有活路么?”
“乌合之众罢了,别一提起亡命之徒就腿软,他们真要强,东躲西藏的作甚,怎么不见这种人杀官造反?亡命之徒就是欺软怕硬的另一个说法。”薛崇训道,“不用犹豫了,快把人都叫到一起来。办事!”
因为船上当头的也拿不出个果断的主意,加上薛崇训又是朝廷大员身份,大家便只好听他的,把这艘船上的壮丁都叫到了一起,薛崇训开始安排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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