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指着夕阳流光下的殿宇山水,说道:“你们看,我这府里的景色漂亮么?”
薛崇训抬起头,细心看了片刻,真的是美若仙宫,便和薛二郎一起赞了一句。薛崇训的赞美是由衷的,但薛二郎却只是应酬一样的口吻。
太平公主微微点了点头,拖着长裙,踱着慢步,薛崇训兄弟只得跟在她的身边,陪她走了一阵。
就在这时,薛二郎突然说道:“母亲,儿听说左仆射窦怀贞、侍中岑羲、中书令萧至忠崔湜等人经常出入母亲府上,这些人定然是向母亲谗言对付太子,可是如此?”
这句话就如惊雷一般,让太平公主和薛崇训心里都是一惊,刚才那种母子相伴的温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平公主的脸色顿时一冷,回头看着薛二郎道:“你是在责问我?”
薛二郎低着头,脸色苍白,在母亲的威势下,他可能也很害怕,但依然咬牙说道:“儿不敢,只是冒着惹母亲生气的危险劝谏母亲,您千万别听信谗言。”
太平公主的脸因发怒而涨红,怒极反笑,却是冷笑现在还劝谏不要对付太子,难道要看着野心勃勃的太子不作任何提防,坐以待毙?
“你个吃里扒外的孽子!”太平公主大怒,指着薛二郎的手指都在颤|抖,“来人,给我拿执阶下,打!打死这个孽子!”
远处的宦官听到大声的喝令,立刻冲上前来,抓住薛二郎的双膀,将他往外面拉。
这时薛崇训从刚才的惊讶中恢复过来,装着被震慑的样子垂手立于一旁,一言不发。他在寻思二郎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莫不是二郎也意识到了杀身之祸,故意如此,用苦肉计为将来寻条后路?
薛二郎身体弱,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遇事时却不是孬种,要换作别人面对以心黑手辣著称的太平公主发怒,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但薛二郎不顾死活,仍然执着地说道:“母亲,您听儿一句劝!外祖母(武则天)当初手握大权,为了铲除异己,大肆杀掠士族,士人至今心寒,岂愿意再看见另一个女人掌权?人心不可违,母亲尽早收手,保得一家平安,忠言逆耳啊!”
“给我住嘴!打,你们还愣着干甚,拿鞭子往死里打!”太平公主愤怒得咬牙切齿。
不一会,台阶下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声,还有薛二郎痛楚的惨叫。他又喊道:“长兄!长兄还杵在那儿作甚,你不能看着我被打一声不吭,长兄快劝劝母亲哎呀!”
薛崇训听罢心道:我和你比不得,你能倾向太子,我却不能,跟你学那是两头都是死路!
太平公主的注意力被薛二郎转移,注意到了一言不发低调的薛崇训,转头看着他道:“怎么,你也要背叛我?”
薛崇训情知母亲怒不择言,急忙道:“儿万万不敢。”
太平公主冷冷道:“今天你在千福寺私会冯元俊的未婚妻宇文姬,别告诉我是巧遇!”
这样的小事母亲怎么会知道的?薛崇训真是万万没想到,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知晓。
宇文姬的未婚夫是冯元俊,冯元俊是太子身边当红宦官高力士的堂弟(高力士原名叫冯元一),和宇文姬在非公事场合见面,确实有私通气息的嫌疑这样的联盟手段并不新奇,当初唐中宗为了巩固皇权,拉拢武家,竟然让自己的老婆韦皇后和武三思在一张床上下棋。
薛崇训低头说道:“儿从家过来向母亲问安,因来得太早,便顺路去千福寺走走,不巧就遇到了宇文姬母亲明察,儿倾向太子有什么好处?”
太平公主虽然在愤怒的情绪之中,但头脑仍未糊涂,薛崇训的最后一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她这才看了薛崇训一眼道:“我不是要监视你,有个官员正好从那边过来,看见你们俩一路出来,和我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薛崇训又道:“请母亲放过二郎,人各有志,打也无用。”
这么一句话,不是劝,反倒有落井下石之嫌但薛崇训只能这么说,母亲在气头上,不这么说难道要说二郎言之有理?
也许有理,但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况且这不符合太平公主的处事风格,不是一句劝就有用的。薛崇训清楚,薛二郎难道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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