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十年没有打过仗的人,突然要让他们离开西安城去一个陌生无比的地方打仗,而且还不是面对寻常盗匪,而是凶神恶煞般的乱军!
据说这些乱军饥饿之下,连人都可以拿来杀了吃,这种传言要吓得这些卫军士卒肝胆俱裂。
“大人,末将来就是想要请问一问,这都司的命令刚来,要求我们整顿清点各卫的军队,准备打仗,而外间传言要我们几卫的军队东出去剿灭乱军,末将和谢大人是想要打听打听,是否真的要东出平叛?可我们若是都出去了,谁来守西安城?”
听得出来冯紫英语气不善,裘梓荃心里也直打鼓。
他也知道省里从上至下,从内到外,都对他们西安四卫极端不满,这么些年养尊处优,吃空饷,优哉游哉,现在轮到打仗了,都司却先把周边的秦州卫、凤翔所、兴安所的卫军先行抽上去了,这种事情换到谁身上谁都难以接受。
这登门来拜会也是迫不得已,之前几个游击守备都通过各种渠道想要打通这位巡抚大人关节,都未能如愿,谢震业那里都是早就被他们给买通了,可谢震业也早早就放出话来了,其他事儿都好说,唯独冯紫英这里没门儿,他也一样没辙,还说没准儿他也得要被撸了乌纱帽。
谢震业说得可怜,他们都有些不信,但是却也对这个滚刀肉没有办法,难道还能把以前孝敬给这厮的银子给要回来?
而且他们也意识到冯紫英这条路还真不好走,这个家伙是要来陕西捞政绩的,不干出点儿像样的名堂来,绝不会罢休,而且他们也打听过,当年在永平府这个家伙就用民壮和蒙古人硬拼,而且关键还打赢了,所以这个家伙现在就更狂妄了,一副要包打天下的架势。
问题是这西安四卫的情形他不知道么?真以为清点整肃一下就能上阵打仗了?这能一样么?
内心再是愤满焦急,裘梓荃和谢鲧也都只能压住保持镇静,他们此番来,就是要弄明白对方的意图。
是真要把这帮人推上战场,那就是要这帮人的命,没谁会去送死。
如果不是,那么对方意图是什么?要银子,还是要彻底接管西安四卫?可有圆转余地?
要银子不像,用不着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来咄咄逼人,那就是想要接管西安四卫,掌握一支他能控制的军队了。
这不是问题,大家伙儿都可以做到,听他的命令,只是要指望打仗却别想,但这个家伙能容忍眼下这种情形么?
对于裘梓荃的询问,冯紫英也早就料到了,之前西安后卫游击柳元培也是为此事而来,他也一样的态度。
“你们二人既然问及这个问题,本官也想问你们,你们作为西安卫军,不去平叛,难道要等到乱军打上门来么?那养着你们这些卫军做什么?”冯紫英冷冷地道:“无人守城?与其担心无人守城,不如好好考虑怎么守住渭南和耀州,只要乱军打不过来,何必担心城无人守?”
“大人,我们知道您对我们西安卫军有看法,我们也承认我们西安卫军有些问题,但是这也是几十年来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不是我们的责任啊。”裘梓荃忍不住辩解道:“您现在要我们十天半个月就要整肃清点好上阵,这根本不可能,他们不会答应去打仗的,……”
“他们不会答应,那他们留在城中的意义何在?就是每年白白消耗朝廷的粮饷?还是当一个摆设湖弄朝廷和百姓?”冯紫英气急而笑,“秦州卫的卫军可以上阵,凤翔所的卫军也能上阵,兴安所的也一样可以上阵,唯独你们西安卫军不行,怎么,西安卫军没有领粮饷,还是都是妇人?”
被冯紫英毫不留情的话语挤兑得面红耳赤,但是的确是输理,二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他们只有一点要明确,那就是西安卫军没法出城去打仗,他们做不到。
“大人,您怎么骂我们羞辱我们都可以,可西安卫军就这个现状,您初来乍到,要想改变,那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您现在要逼他们出兵去打仗,我担心他们会……”谢鲧一直没说话,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些阴恻恻地道:“到时候,恐怕就连我们都控制不住局面啊。”
冯紫英斜睨了这个谢鲧一眼,应该是景田侯谢家的人,而且还应该是谢鲸、谢鲜的堂兄堂弟这一类的角色,“你是谢鲸的什么人?”
谢鲧迟疑了一下,“谢鲸是末将的堂兄。”
“谢鲸都不敢在本官面前放肆,你倒是有些猖狂啊。”冯紫英不动声色:“控制不住局面,那你们这游击守备如何当的?”
似乎是感受到冯紫英的话语里语气有些松动,谢鲧心中一喜,起身鞠了一躬,“末将失言了,但是却说的是实话,还请大人明鉴,末将也是替大人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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