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指望着能熬到冯铿到任,自己好生表现一番,也能挣个出头之日,谁曾想这陕西旱情如此严峻,布政使司应对无方,让整个局面乱成这样,延安府更是重中之重,拖累着自己这吴堡县也难以幸免。
“大人,外边有客人求见。”幕僚一脸死灰模样进来。
“这等时候,还见什么客?不见!”夏之令不耐烦地看了自己幕僚一眼,“他们外边儿吵得怎么样了?”
“还不是那样,不肯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尤其是城中那帮士绅,应该是早就和城外那些乱军有了勾连,寻了路子,一门心思要想保着自己出去,……”幕僚脸色呆滞,双目无神,显然也是对眼下的局面束手无策。
夏之令咬牙切齿。
他知道自己的威信还不足以压服这帮士绅商贾,之前完全是因为乱军的威胁迫在眉睫,那些逃入城中的乡绅才勉强帮着自己打退了那些乱军。
但是这些城中士绅和乡绅们不一样,他们的财产多集中在城中,诸如店铺、货物,不像乡绅那样在乡间的庄园早已经被洗劫一空。
这些乡绅早已经对乱军恨之入骨,而城中士绅们自认为还能通过收买外边乱军的方式离开,进而逃往山西那边。
应该说这也并非没有可能,之前已经有一些商贾通过这种方式逃离城中,但是夏之令却清楚,若是想要携带大量财货离开,那纯粹是痴心妄想,没有谁会放任如此大一笔财货离开。
“那大人,外边客人我就去回绝了。”幕僚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大人,外边来的客人称他们是从东边过来的,……”
“东边?山西那边?”夏之令仍然不太感兴趣,这个时候他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干什么的,见我做什么?”
幕僚摇头,“来人不肯多说,只说见了便知。”
夏之令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来见自己,还神神秘秘的,想了一想之后才道:“那就见一见,等这帮人继续吵着,若是无趣之人故弄玄虚,撵出去便是。”
冯紫英一行人在外边等了一炷香功夫,才被带到了后院。
前堂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县衙大门外也是乱糟糟的,这里边是还在讨论着什么大事儿。
进了门,李桂保和刘定峰都被禁止入内,显然夏之令也怕被乱军派来刺客趁机谋刺制造混乱。
李桂保当然不肯答应,这要进去了,出个什么意外,谁能说得清?
还是冯紫英折中,就让李桂保站在后院门外,隔墙可闻,双方才同意。
夏之令从对方一踏入自己花厅内那一瞬间就明白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商贾士绅之流,而肯定和自己一样是官员,而且对方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锐气丝毫没有因为对方面色黢黑而影响,反而让对方多了几分霸气。
一时间夏之令心念急转,他想不出对方是谁,难道是榆林军的军将?
有点儿像,但武人中又有几分儒雅气息,这可太难得了,边军中这种人罕见,他从未见过。
都司来人?可能么?那帮废物贪生怕死,怎么可能自陷险地?而且他们来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难道的河西兵备道的人?可自己应该见过才是,新来的?
也不像啊,河西兵备道的人哪里需要这般鬼鬼祟祟的?
河西兵备道那边所在的庆阳也是自顾不暇,根本顾不到延安府这边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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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气势如此之足,根本不可能是寻常人士,若是兵备道主事,那就是参议佥事了,此人如此年轻,怎么可能是布政使司参议或者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
勐然间夏之令想到什么,脸色煞白然后迅速转为潮红,站直身体,就欲行礼,却被冯紫英挥手制止,用眼神示意。
夏之令这才回过神来,对自己的幕僚沉声道:“你先出去,我和这位先生有话要说。”
幕僚莫名其妙,看这样子自己东翁应该不认识才是,怎么却突然要单独密谈了?
只是见东翁神色严肃,他也不敢多问,一拱手赶紧出去了。
待到幕僚出去,夏之令这才勐然一拱手作揖行礼,冯紫英含笑扶住对方,“没想到我们素未蒙面,夏大人却能一眼认出我来。”
“君豫和若谷若木都曾经和我来信,提及大人,而且君豫前月给我来信就提及大人可能巡抚陕西,今日一见大人英姿,下官就确信无疑,这等守候敢独闯虎穴的,也只有大人才能如此了。”
夏之令这番话倒是由衷之言,这个时候敢单身进吴堡城的,没点儿胆魄真还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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