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人都是一阵唏嘘,若是再拖一拖, 或者迎春许给了孙绍祖,那就真的是深陷虎狼窝了,但现在迎春脱离虎口,史湘云却又陷了进去,这一饮一啄, 莫非前定?
之前还有人觉得迎春拒了孙家嫡妻却给冯紫英当妾,多少有些惋惜,但现在看来这二丫头却是福缘深厚,才能有此姻缘。
面对这等话语,冯紫英也不好接口,怎么说都不合适,只能保持沉默。
“铿哥儿,今日你来,老身也要承你一份情了,都说患难见真心,现在贾家面临厄运,这段时间里划清界限的人如过江之鲫,却无一人肯登门问候一句,深怕沾染上,还是铿哥儿你是个实诚人。”
贾母此时也没有再征求王夫人的意思。
贾宝玉的婚事主要是王氏主导,虽然贾母最后也点了头,但是阖府上下都觉得还是王氏因为王家和牛家关系密切,才会一力促成。
现在王家牛家都是首当其冲的叛逆,这二家被查抄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但人家牛继宗和王子腾两家都已经提前作了准备,该撤的也早就撤了,但这些受牵连的人家就惨了,所以府里人对王氏的怨气也是格外大。
甚至连贾宝玉也都觉得母亲做了一个很糟糕的选择,替自己选了这样一桩婚姻,本来就对牛氏女耀武扬威的性子十分不满意,现在又成了这样,更是恨不能立即就将此女休了。
只不过念及此时便立即休了也很难撇清和牛家的关系,另外那永宁长公主能不能挽回点儿余地也还未可知,所以这边才忍着。
“老太君言重了,冯家和贾家是世交,紫英也和贾家是姻亲,这是斩不断也瞒不了人的,再说了,宁国府那边贾敬的事儿,我不好置喙,不过政世叔这边,我却觉得也许另有隐情,……”
“哦?”贾母和王氏以及在座众人都是眼睛一亮,但贾母随即又摇摇头:“不管怎样,若是去了南京,那便是说不清楚了,朝廷也不会因此而放过贾家,……”
“嗯,就目前来说,要说些自欺欺人的话就没意思了,老太君还是看得清楚。”冯紫英点点头,“不知道老太君现在怎么考虑的?”
贾母深深地看了冯紫英一眼,对冯紫英的认可欣赏更甚。
这才是一个当家人的样子,不为外情所动,更不会盲目乐观或者一味指望好事发生,能够冷静理智地看待局势,做出判断,这才是一个家族能抗风顶浪的柱石,贾家就缺这样的男人。
“铿哥儿,你替老身预判一下,下一步贾家会怎样,朝廷会如何处置贾家?”贾母显得很沉静,“无须忌讳什么,现在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免得真的大难临头的时候,难以接受。”
冯紫英苦笑,四周的人们脸色都是惶恐不安的,都希望能从自己嘴里得一个好消息,但贾母内心却早有有了定论,却非要让这话从自己嘴里出来,而他也不可能昧着良心遮掩,那到时候面对残酷现实是,很多人恐怕就难以接受而崩溃了。
吸了一口气,冯紫英揉了揉脸,沉吟着道:“如今恐怕不得不从最糟糕的局面来考虑了,其实老太君心里也有数,只怕荣宁二府查封是不可避免的,……”
话一出口,整个屋里的人都抹泪哭了起来,其实大家心里也都估计会有这个结果,但是听到冯紫英嘴里出来,才真正接受,之前都还盼着万一没有这么糟糕呢?
“好了,我还没死呢,有什么也还有我担着,哭什么?”贾母厉声道,平素富态慈祥的面容此时却是异常冷峻,“铿哥儿,你继续说,这府里的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老身早有准备,老身现在放不下的却是这屋里这些人,还有跟了我们贾家这么多年的人,你觉得朝廷会不会……”
冯紫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当下朝廷肯定要拿人立威,牛、王、贾、史几家恐怕都逃不掉,另外四王八公十二侯里估计也会有许多人要遭殃,老太君说得对,这身外之物不必太计较,倒是人最重要,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我也拿不准朝廷最后会有什么考量,不过我在这里承诺,定会尽我全力,帮助解救……”
贾母点点头,“老身和政儿媳妇两个年龄大了,倒也无所谓,宝玉、环哥儿怕是难逃此劫,林丫头和你有婚约,而且她也不是贾家人,老身相信无甚大碍,但是三丫头和四丫头,还有云丫头和珠哥儿媳妇,她们若是被官府拿了进去,弄不好就要受辱,老身还是知晓这些大狱里的腌臜事儿,这等犯妇女子,那些牢头狱卒都是要百般折辱的,铿哥儿,老身在这里替她们……”
见贾母起身就要作势跪下,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只是一种姿态,但是冯紫英还是有些动容,这贾母对她的几个孙女辈还是很有感情的,哪怕只是作势,也不容易。
几个女孩子都哭出声来了,王氏和李纨却在一旁默默抹泪,宝玉早已哽咽难言,连素来阴沉的贾环都眼底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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