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四百个名额确定下来,也到了二十四日过午了,翌日便是填榜的日子。
同考官们便将未被取中的三千六百份卷子,全都堆在堂下,请主考大人搜落卷。
因为时间紧迫,第二天就要填榜了,是以向来主考们,都只是象征性的翻一翻,随便找出几个幸运儿来取中,便算是今科无遗珠之恨了。
然而让申时行等人没想到的是,主考大人居然看的十分仔细,每一份卷子都拿起来仔细阅读一番,才转到下一份。
众位同考官不禁交口赞道:“李相公对每一个举子负责,真是我辈楷模。”
两个监临官心里却暗骂,还不知哪个大佬家的笨蛋,关节通到次辅大人身上,却被房考官黜落。
害的大主考不得不亲自下场,戴上老花镜给他搜落卷……
当然,无凭无据的事情,臆度一下也就罢了。谁敢拿出来说事儿?真以为甘草国老不是国老,是纸糊的人像不成?
结果李相公找啊找,找啊找,直到天黑才找出了两份。
只见他将第二份落卷,递给殷士儋道:“你看,这个文章多老辣!”
“能得兴化公溢美之词的文章可不多。”殷士儋笑着接过来一看那首篇四书文,不由也吃了一惊,这文章不说别的,一点错都挑不出,简直就是八股写作的典范。
他不由有些不悦,瞥一眼上头的同考官名号,将朱卷丢给礼科左给事中张卤道:“你是怎么看的卷子,这样的文章不取?”
那张卤一脸紧张的捡起卷子,仔细翻看一下。这卷子他有印象,不取的原因有二。
一是虽然首艺出众,但另外几篇文章做得稀松,可见该举子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这第一篇四书文上,颇有投机取巧之意;二者,其四道《礼记》题只做了三道……
虽然规则允许这样,但在张给谏看来,七篇文章全做的考生,理应排在他前头。
但这时候争辩显然会犯众怒——考官们阅卷时,确实是只重首艺。他们在第一题上花费的时间,要超过另外六篇的总和。
阅卷者如此,答卷才会做出取舍。所以他指责考生投机取巧,难免会被一众同僚认为,他在指桑骂槐。
因此张给谏默默低下头,承认错误道:“当是下官看漏了。”
“难免。”李春芳背着手继续找下去,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不然搜落卷还有什么意义?”
自然没人催他关门,众人反而乖巧的点起灯来,继续陪着次辅大人搜找下去。
直到饥肠辘辘的众人,快要饿晕过去时,李春芳才停下了翻找,将找出的第三份朱卷递给殷士儋道:“我看,这份也尚有可取之处。”
殷士儋接过卷子,戴上李春芳的叆叇,凑到光下细读起来。
“言辞清纯,典显可录。”给出评语后,殷学士看一眼房考官的名字,对那余有丁笑道:“丙仲,还是火候不到啊。”
余有丁赶紧双手接过来一看,文章确实不错,赶紧一脸惭愧道:“险些误了才俊的前程,多亏相公慧眼如炬,晚辈才未酿成遗憾。”
众人也纷纷凑过来,好奇的看那份卷子。他们嘴上都是拜年的话,其实都是想记住这厮的文章。
将来对照礼部印制的《会试闱墨》,就能找出到底是哪位公子,打通了李春芳的关节。
虽然不至于借此生事,但茶余饭后可以当谈资,将来有空还能写进野史笔记,岂不是独家见闻一桩?
李春芳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淡淡一笑道,小子们还嫩了点。
本相要找的其实是前一份,这份不过是丢出来,引开你们的注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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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小阁老的计划是,要让赵昊家的举子团灭。
可没想到,人家赵立本早走了李家的门路,
再加上张居正那一番点醒,李春芳最终还是决定,将赵家的举子们全都低低取了。
但李春芳也不知道哪份卷子是赵家人,原本就是想帮忙都无从下手啊。
可架不住小阁老牛逼啊。
居然神通广大到,买通了外帘的某些人……估计是巡场的御史……把赵家五人的制艺首句抄了下来,然后秘密交给了李茂。
金学曾因为是突击拜师,徐璠也不知道科学门下还有这一号人物,所以让他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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