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二楼传来司命的一声轻唤,少嬉忙收好流云锦,再熄灭大堂独留一盏的铜油灯,噔噔噔跑着上了二楼。
彼时司命正从屏风后传来,业已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色里衣,一头墨发以丝带松松垮垮绑在脑后,说不出的慵懒恣意。重伤后,倒是丝毫不曾影响他的风姿,眉眼如星,俊逸无双,真真可迷倒万千少女。
少嬉站在门口怔怔看着,待听得一声轻咳,她骤然回神,忙上前贴心地扶着司命至床榻坐下。
“对了,刚才在楼下等你的时候,我从流云锦中找到了一瓶膏药,许会对你的伤口有所裨益,可要试一试?”
司命颔首,少嬉这才缓缓褪下他的衣衫,纤长素指从那瓷瓶中挖出一点玉白色的膏药,轻轻的擦在司命后背的伤患处。
火雷刑伤口纵横遍布在后背胸前,虽时日一长已经结痂,但仍旧狰狞可怖,甚至时不时会传来如火烧般的炽痛,当真是折磨得人痛不欲生。
不过栖梧给的药擦上去倒是冰冰凉凉的,顿时压下伤口处那股火烧炽痛,一时舒坦不少。
少嬉只顾低头替司命擦药,全然不觉头顶上方有道炽热的目光正瞧着自己。待得将每一道伤痕都仔细擦好药,这才盖上了瓷瓶盖子,替司命穿好衣服。
“你伤势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严重了?”之前从云头掉下去的
画面此刻还依稀重现在眼前,叫她至今都还一阵心惊肉跳。
“许是这些时日日夜奔波,也没有好好的休息,再加上上次在清平镇外又和赤狼激战一场,所以才会导致伤势加重。不过没有大碍,今夜好好休息一晚,应该就可以好个七七八八了。”司命低头系着里衣的带子,目光闪烁,显然是有所隐瞒。
少嬉一眼瞧见,却未拆穿,而是后怕道:“你都不知道,我一回头瞧见你从云头坠落,可吓死我了。就算你是上仙之身,可没有保护就这么生生坠下,不死也是重伤吧。”
司命闻言笑笑:“不是还有你嘛!”
“那也危险啊,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那点儿微末本事。”别说什么独当一面了,就连和茶茶相比她也是够呛。
司命抚了抚她的发顶,却恍如没有听见般,并不在意。
“司命,你有没有觉得,我其实很笨啊?”少嬉抬头,如星灿灿的眼珠散着熠熠光辉,精致的脸蛋却满是落寞之色。
“为何这样说?”
“我术法不行,修行也不精,论岐黄不比栖梧,论灵力连茶茶都比不过。除了我来自逍遥涧,我师傅是威震六界的非言上神外,我好像一无是处,到哪儿都是无用之人。”
少嬉低低垂头绞着身下的薄被,一颗心浑然不是滋味,恍然真是被栖梧说中了,她不是少一根筋,而是少很多很多根。
如果她修行高,在误入冥府时,就不至于被小小阴兵追得四下逃窜、狼狈不堪;若她够聪明,就不会被魔君子骗得团团转,以至于最后还成了他摧毁恶灵渊结界的一把手;若她能通岐黄,又如何会连司命身上的火雷刑伤都治愈不了,害他痛苦至此……
想想还真是无用呢,也难怪就连一向疼爱她的师傅都会丢下她,独自去云游四海八荒了。
她重重一叹,无不是在自嘲无用。
问候的掌心缓缓抚过少嬉发顶,司命无奈一叹:“事无两全法,安有人上人?你不必事事与他人比较,或许一些方面你是比不过旁人,但未必你就是一无是处。”
司命的话似潺潺清泉流淌心间,少嬉心里微酸,被栖梧打击了近千年的幼小心灵第一次得到了安抚。她深深觉得,比起栖梧那张尽是打击人的臭嘴来,到底还是司命嘴甜、会说话。
“少嬉,你不必妄自菲薄,在乎你的人,他自会珍惜你的优点,也会正视你的不足。”司命含笑理了理她两鬓的发丝,语出温柔,“依我看,我们少嬉倒是可爱得很,天上地下,只这么一个,岂不宝贝?”
“你说什么呢……”
少嬉原是开心,可司命这话也忒肉麻了些。
“怎么,还害羞了?”司命打趣她。
“谁害羞了!?”少嬉不肯认,起身跑了出去,“你好好休息,太热了,我出去转转。”
“哎……”
司命才喊出一个字,那厢少嬉已经跑了没影。他转头看向窗外,小雨淅淅渐止,黑雾下,却独不见那轮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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