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还差,差1123只,”茵茵掰着手指数着,“就快了,到时候我就能有好多钱,就能给妈妈治病,然后把借你的钱都还给你。”
“你哪来的?”杜奕霏认真的问茵茵,她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我有偷偷捡蚂蚁,”茵茵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我爸爸。”
又是秘密,杜奕霏皱着眉,“捡什么?”
“蚂蚁啊,”茵茵认真的回了句,见杜奕霏还是一脸不解,嫌弃的甩来杜奕霏握着她的手,低着头在地上仔细的寻找着什么,直到真的看到一个什么,才一脸兴奋的蹲在地上,小心的从土里捧出了什么东西。
“你看,”茵茵悄悄的打开合十的手掌,杜奕霏狐疑的看了眼一脸喜色的小丫头,确定不是有诈才小心的朝小手里看了过去。
那小手很小,像是防止里面的东西跑了,两个手合的很紧很紧,连那唯一的缝隙,也只有一个微微的小孔。
“蚂蚁?”杜奕霏找了半天,十分确定里面除了一个个头不小的黑蚂蚁外,再没了其他任何东西。
“嗯。”茵茵笑笑点了点头,见杜奕霏看完,立刻又小心的收了回去,从自己随的小包里翻出个小小的瓶子,十分熟练的把那还晕头转向的蚂蚁就扔了进去。
“你,用这个换钱?”杜奕霏奇怪的问,之前摔得他股都青了的,就是为了这个小包,可里面都是蚂蚁?蚂蚁可以换钱?
茵茵看傻子一样扫了眼杜奕霏,直到把蚂蚁放进布包里,才安心的拍了拍手,“对啊,郭伯伯说只要找到五千只大个的蚂蚁,我就能有钱给妈妈治病,他不会骗我的。”
不会吗?杜奕霏看着那小布包,他就为了堆蚂蚁上了回树?莫名感觉有些冤。
“那你好好留着吧,”杜奕霏也没打击茵茵,看她如同捧着宝物的样子,那个郭伯伯是不是骗她已经不重要,至少她有了份希望在,虽然不知道那一点借款到底能不能真的还上。
抱着茵茵,今晚可能杜奕霏真的太纵容小丫头,玩的已经有些累累了的茵茵,没等两人走回门口,就已经昏昏的睡了过去。
那两个不靠谱的临走前,连把茵茵这丫头送回哪都没告诉,打了遍电话也没人接,杜奕霏便已经心知肚明那两个现在在何处。
看着后座上睡的安稳的茵茵,杜奕霏远远的眺望着无际的星海,那一晚,唯一的一晚,他也是这般睡了过去,而就像是命定一样,小小的他,回去便发起了高烧,让他的童年再也没能得到更多一次出远门的机会。
回到医院,作为最近常客的杜奕霏,第二遍找血液科时也多少算得上了轻车熟路,可原本打算看到一家人和和乐乐场景的杜奕霏,在科室走廊门口,就看到了那个颓败的倚着墙的男人,还有这几个神色木讷的医生护士,慢吞吞的出入着那间特殊的病房。
“尹先生,”杜奕霏托了托怀里睡着的茵茵,脸色有些苍白的唤着此刻紧闭着眼睛,连面目都在几天内苍老多了的尹正元。
被人叫起,尹正元下意识的正了正自己佝偻的子,血丝遍布的眼球,那呼喘着的粗气,就像是响在耳边的惊雷,一声声,炸的杜奕霏不由紧了紧抱着茵茵的胳膊。
“谢谢你,”尹正元似乎想要朝杜奕霏笑一笑,可眼眸一靠近那大开的门扉,杜奕霏清楚的看着尹正元嘴角不可控的抽了一抽。
忽然失控的绪让尹正元立刻转过了子,后边杜奕霏抱着仍睡着的茵茵,眼睛深深地看着病房里那上躺着的女人,那几前还浅浅笑着的女人,此刻已经苍白的没了半分的生息。
“她,什么时候走的,”杜奕霏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如破布娃娃一般被裹进白色布单女人,那么单纯的白色,一下就盖过了病房里所有的色彩。
尹正元偏了偏头,只一眼就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低垂着的头颅,似有些哽咽,“半个小时前。”
为什么?半个小时,杜奕霏瞪大了眼睛看着背对着他的尹正元,“你知道?”
这个女人今晚会离开这个世界,杜奕霏不敢相信尹正元竟然知道还要把茵茵放出去,这是她们最后的一面,可惜现在连告别都没了机会。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尹正元闭上眼睛,忍了许久的泪,还是跑出了一颗,孤独的挂在那萧暮的脸上。
杜奕霏狠狠抑住自己想要叫醒茵茵起来看一看的想法,只能慢慢的跟着尹正元,一步一步的看着这个男人,亲自把那再不会醒来的女人,推进了她的归息之地。
“我……”杜奕霏看着从停尸间出来就跌坐在地的尹正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安慰那个无声哭泣着的男人,最后留下一句,“我带茵茵去我车上休息,尹先生你,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杜奕霏垂着眼眸很想好好给自己一巴掌,但是怀里那小丫头紧紧的抓着他的外,沉在梦里的她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她拼命想要拯救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不是杜奕霏第一次在车上过夜,若是以前他可能还要好好耍上一番才能静心入睡,但今晚,细碎的心事犹如散在天空的星辰,看着看着,就勾起一桩又一桩的旧事。
杜奕霏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他终于做到了满分的承诺,可以换一次出行的承诺让他一整天都欢天喜地,可当他回到家时,面对的却是犹如战场般一团糟的客厅,和一个满脸怒气的爸爸。
“什么叫走了?”
那时候杜奕霏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爸爸告诉他,那个女人走了,再也不是他的妈妈。
“走了就是走了!你听不懂吗!”爸爸第一次朝他那么大声的吼着,不知道是不信还是被吓着了,那天他连眼泪都没掉过。
“什么叫走了,”那时候,每天每天的都在想这个问题,走了,是指一个人离开,一场道别后的转,一场期待重逢的分别,那么多解释,那么多说法,偏偏固执的都不肯相信。
那个女人,他的妈妈,连道别都没有同他讲过,就再也不见了踪影,像是从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像是他始终孤一人。
什么叫走了,杜奕霏伏在方向盘上不自觉的又问着这个问题,这个曾经问了无数遍的问题,今天,重新又有了个新的答案,那个人,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借着月光杜奕霏怜惜的看着后座上茵茵闭着眼睛安静的睡容,明天或许有个谎言在等着她,或许有个更残酷的现实,可这些,至少如那个女人所盼望的,直到第二天黎明升起,才会传到她的世界。
“茵茵,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为什么的对不对,一定知道,为什么她们连告别的机会都不曾留下,一定知道,她也是你的吧。”
不告而别是因为深还是无关紧要,杜奕霏在心里默默的问着,期盼着,“如果那个人也是因为才离开,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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