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炽昭穹

首页
字体:
上 页 目 录 下 章
第188章 莫贺延碛(2/2)
    他诚朴谦和,人们愿意敞怀相助,终于有一个年轻的采石匠说,凛军离开伊州的四月二十日,没有在第三烽赤崖驿过夜。

    赤崖驿雅当林立,土色丹红,驿垣背靠红土高崖,烽火台立于崖顶,晴天可以眺望很远。

    二十、二十一那两日,采石匠在红崖顶上采集火焰石,夜宿烽火台,没看到凛军经过。

    叶桻大感蹊跷,凛军步步严谨,不会轻易改变路线和计划,戈壁水源稀缺,骑兵不似驼队,可以耐渴缓行,两万大军想保持一日三百里的飞速行军,马匹必须有充沛的补水,这些驿站的水泉、水井都是下了大力气挖掘的,凛军一定会每驿停饮,绝不会浪费时间另辟蹊径,去找陌生的水源。

    这采石匠久居西北,知道沙暴来临时,只要避免正面迎风,并且避开沙丘脚下这种容易被掩埋的险地,就有生还的机会。

    二十一日夜,他在坚固的烽火台内蜷缩一宿,果然安然无恙的度过沙暴,只不过孤身一人,受惊不小,因此牢牢记住了这个日子,回来求神拜佛,不再仗着年轻独行戈壁。

    叶桻向他询问来去路上的细情,越发肯定凛军失踪的时间和地点,比之前推测的都要靠前。

    如果凛军没有葬身冷泉驿,而是因为什么特别的缘故,早早偏离了伊吾道,这缘故的根源极可能在黄芦冈和赤崖驿之间的第二烽远墩驿。

    叶桻来到远墩驿,又把驿城以及四周的荒坡野岭细查了一遍,最后定睛于城中的水井。

    这水井位于东南城垣下,粗糙堆砌的井台比别处要新,询问驿兵才知道,这是他们调来以后才挖的井,井水咸苦,必须要加西北沙地特有的地椒草烧煮之后才能饮用,地椒草去不掉咸苦的味道,却可以防止腹痛胀泻。

    在这一带打出一口清水井是难得的喜讯,多半都是苦井,驿兵们习以为常,也没什么抱怨。

    陶伯钊对叶桻道:“我调驻到此之前,曾向一位老驿兵打听,他说远墩驿外的沙丘下有远近罕见的清泉,名叫远马泉,方圆丈余,清澈甘美,即使埋于风沙,每每重新掘出,仍是难得的好水。”

    “我来了一看,沙暴已将清泉填没,我带人在原处挖掘,满怀希望,谁知挖出一洼猩红的臭水,我大失所望,连忙将它填了,另外选地打井,结果三挑五试,都没福气再打出一口清泉井,只好将就着喝这咸水。”

    一场沙暴可以将地面景物完全改变,难道对地下水源也有毁灭之功?要是莛飞在此,这些水土之事必然清楚。

    叶桻不懂天文地理的关联,可“猩红的臭水”还是让他血管一紧。

    他在陶伯钊的指引下找到泉眼所在的方位,动手挖掘,不到两个时辰就掘出血污似的汩汩臭水。

    驿兵们厌恶恶臭,又怕有什么邪门的疾疫,全都远远观看。

    叶桻裹住口鼻,忍着恶臭,继续向两边挖掘,一直挖到深夜,除了臭水,只挖出一只变了色的皮袋,袋中残存着酒和醋混合的味道。

    义军曾和凛军同行同战,叶桻知道凛军专门用这种皮袋来装一种特殊的药粉,可以清杀野外水源中的污虫毒害,有些水源即使清澈无比,也不能掉以轻心。

    凛军用具规整,他细看军中工匠制作皮袋时烙刻的番号年份,正是失踪那年,看样子凛军在这里停留过,还谨慎的处理过水源,他们处理的当然不会是这样的臭水,而是被沙暴覆盖前的清水。

    凛军既然按部就班的到了远墩驿,却又没去赤崖驿,会突然改道去哪里?

    这似血非血的水大有古怪,如果凛军因为可疑的水源导致灭顶之灾,那两万人马的遗骸和那么多盔甲、兵刃、行囊、战器又在何处?

    叶桻用皮袋装满猩红臭水,系紧袋口,让一名驿兵送往伊州,找城中的医士仵作验看,然后将泉眼掩盖,烧煮了身上的衣裳,除去满身臭气。

    三日后驿兵从伊州回来,一脸沮丧,“伊州的仵作和医士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水,只能肯定里面没有血,也没有毒,给狗灌了不见异常,无论怎么筛滤沉淀,水都不变色,烧干之后剩下的红渣仍有恶臭,蛇虫对红渣避之不及,撒上一丁点,十丈之内连蚂蚁都见不到,比硫磺还管用。”

    叶桻一看泉眼周围的洼地,果然找不到任何虫蚁蜥蜴。

    伊州是附近最大的州城,那里都查不出,这古怪的水一时得不出线索,叶桻沉思片刻,向陶伯钊借用远墩驿驮运补给的骆驼。

    陶伯钊好奇,“斥候要去哪里?”

    叶桻道:“如果凛军在远墩驿和赤崖驿之间改道,向东会经过柳谷守捉,那里的守捉使一无所知,凛军很可能向西进了莫贺延碛。”

    陶伯钊面色一凛,“你要去莫贺延碛?”

    塞外大漠之中,占地最广的图伦碛并不可怕,因为图伦碛贯穿着从昆仑雪峰融下的河流,河流两旁生有绿洲,而伊吾道西南的莫贺延碛是绵延八百里的黑风戈壁,上无飞鸟,下无走兽,更无水草,往来困弊,其中的百里风区常有突如其来的怪风,猛烈之时,风拥黑砾,坠散如雨,日月蒙昧,天晦地暗,连最老练的旅人也会迷误受困。

    如果必须进碛,最好多人结伴,循着骸骨前行,曾有人在碛内听到歌哭之声,左右寻找不见人影,同行的伙伴却瞬间失踪,亦曾有人看到消失多年的旅队突然重现,似蜃非蜃,似鬼非鬼,幽幻可怖。

    陶伯钊劝道:“以前朝中的勘察使查无头绪,也曾集结人马,入碛探看,他挑选了一百多名驻守塞外多年的老兵,带足粮水,结果入碛七天就知难而退,不仅没有找到线索,反而让队伍在风暴中走散,很多士兵现在还下落不明,你单身一人,何苦到那天地刁难之处冒险?”

    叶桻并未动摇,取出李烮签授的符牒,“凛王之托,还望相助,我会量力而行,不会贪求结果。”

    陶伯钊见他坚持,只得备其所需。

    叶桻一去二十天,驿兵们估算骆驼所载的粮水,都替他捏把冷汗,没想到今夜这个鬼鬼祟祟中箭逃跑的黑影躲开了驿兵的追寻,却与从莫贺延碛生还的叶桻相遇。

    这人腿痛难挨,想抢叶桻的骆驼,叶桻跋涉二十天,筋疲力尽,仍能一剑断其兵刃,将之制服。

    驿兵们喜出望外,捆了地上的人,把叶桻接回城中。陶伯钊见叶桻黑瘦憔悴,连忙安排他洗饮用膳。

    叶桻歇了一日,恢复了些精神,对陶伯钊道:“我这次进得不深,但外人所传的黑风戈壁的可怕之处,的确眼见为实,酷日风沙尚在其次,可我没想到罗盘会失灵。”

    驿兵们好奇他不辨方向,怎么还能生还,都在一边竖耳聆听。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
上 页 目 录 下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