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听起来确实有些骇人。
要知道,现在的大周可是不同以往,不但连年风调雨顺,而且商贸发达。
境内可谓是各国商人云集,各种物资供应充足。
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下,说有“大荒”将至,还真没人相信。
但是,由不得你不信,吴宁所说的“大荒”,真的来了。
而且,来得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任谁也想不通,长安怎么就突然陷入了物资匮乏的窘境,更不要说明白其中症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个局面。
且现今,也没有时间给朝廷究其根本。
武承嗣刚坐稳这个太子之位,哪里会容许这样的危局来给他平添乱数?
急令各州,严查囤积居奇的恶商,并敦促商户向长安运送物资,以解缺市之危。
没错,在武承嗣看来,今年春夏两奏,大周上下,几乎没有旱涝之灾,亦无山崩地陷之难,甚至连虫害也没有。
天官更是预言,今年乃是十年不遇的大丰之年,不可能出现长安现在的局面。
既然如此,之所以会造成这个局面,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恶商奸富囤积居奇,以谋暴利!
这还了得?太子殿下当然要严查彻办,向天下彰显其治国之能。
旨意发下去之后,武承嗣也就安心不少,朝官们亦是安心不少,毕竟没灾没难的,只要朝廷的力度和决心到位了,那解决长安之危,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在所有人放下戒心,连狄仁杰、岑长倩这种持重老臣都觉得武承嗣处理得当的当口,却是户部侍郎穆子究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依旧是忧心重重,连日上奏,言朝廷上下不可掉以轻心。
而且,穆子究更反常的是,居然建议武承嗣不要严查囤积之举。
弄得大伙儿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哪来的担心。
武承嗣甚至都怀疑,这各地商户囤积物资,就是出自长路镖局的手笔。
要知道,长宁郡王那个老丈人秦文远,还有和他关系匪浅的巴州李客、襄州孟家,那可都是大商之家。
他们要是干出点扰乱民生、哄抬市价的勾当,也是一点都不奇怪。
这样的言论一出,吴宁的处境一下变的尴尬起来。以至于他的苦心上谏,已经没人信以为真了。
所有人都当他是帮着商人谋利,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完了,吴宁此时心直往下沉,以目前的局势,这场灾荒已经是无可避免了。
其实,他努不努力都已是于事无补了,这场大荒必然降临。
他现在所做,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况且,就算现在有人听他的,也无法理解他所谓的大荒到底是怎么来的。
非得要身在其中,方知其害。
“现在怎么办?”
太平公主和吴启等人,肯定是站在吴宁这一边的,当然也是唯其言是从。
“朝廷上下,听不进去九郎之言,连狄胖子这回都和武承嗣站在了一边。那咱们”
“不管了!”吴宁心下决然,“他们搞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
看向众人,“急告孟家、李客,还有我岳丈,放开了屯货,无需顾忌。”
“这样,起码要保住益州、襄州两地不失!”
“这”太平听得眉头紧皱,“九郎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毕竟违背了朝廷意愿啊!”
太平没有说是武承嗣的意愿,暗指已然明了。
严查屯货恶商,在朝中已经是统一了口径,连狄仁杰等人都站在武承嗣一边。
这个时候,吴宁如果顶风而上,必然招来非议。
况且,之前换妃之事还未平息,本来狄胖子他们对吴宁就颇有不满,如果再出这事儿,那吴宁真的就是失了人心了。
太平神情严肃,”本宫知道,你是在为老十铺路,让他们把心思转到老十身上,可是,你也不能这般作践自己吧?”
“”吴宁摇头不语。
他这次还真的不会为了顶吴启上去,而故意抹黑自己。
但是,当下之局,如果依了朝中意愿,严查屯货,那不但不会缓和局势,反而助长了灾情。
生死存亡之际,哪还管得了什么作践不作践!?
“别管了。”吴宁直视太平,“如果挺不过这场灾荒,还什么吴宁不吴宁,你们李家近百年基业,都将倾覆于此!”
“啊?”太平公主,包括众人都是一怔,“有这么严重?”
此时,一直没发声的吴启说话了,“就依九哥吧!”
招呼众人出厅,“我信九哥,他说严重,就一定很严重!!”
说着话,对吴宁道:“那我现在就让大伙去通知各家。”
“好!!”吴宁重重点头。
此刻,早已经把个人的得失抛之于脑后。
除了太平公主,吴家几兄弟出得厅中,去办吴宁吩咐的事情了。
只不过,老十一出来之后,面色却是有点不太好看,看着低头的吴启,“老十,这事儿真依九哥的意思?”
老十一其实对吴启刚刚答应的那么痛快,是有一点点不满的。
毕竟,这是老九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来成全老十。
兄弟归兄弟,但你也不能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吧?
苦脸道:“就没点折中的法子吗?”
“没有!”吴启摇着头,“你们何尝见老九这么紧张过?”
大伙一怔,确实,这么多年,吴宁什么时候这么紧张过?
“这说明,当下之局,是连他也没把握扭转的危势!”
“呼”老十一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回是他冒失了,吴启比他们脑子转的快,看的通透,不是他要占老九的便宜,而是他看得清,知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拍了拍吴启的肩膀,“我想的不周到了!”
“其实”犹豫了一下,“其实,猛的知道九哥这些年为咱们担了这么多事儿,心里有点难受,见不得他继续遭人误解了!”
大伙儿都低下了头,这些日子的冲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考验。别看平时都闷头不语了,可是心里都有数儿。
不光是吴启,他们吴家,又何尝不是欠吴宁太多太多呢?
“所以”就在众人默不做声的时候,吴启开口,“所以这回,我们不能听九哥的!”
“什么!?”老十一等人猛的抬头。
“你啥意思?”
只见吴启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刚刚在厅里答应他,那不得已。老九的性子你们都知道,他认准的事儿,谁也劝不住,只能应了他。”
“可是,我和你们想的一样,这盆脏水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九再担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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