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儿子伯禽,以为成王的规范。」李夫人悠然道,「我们女子自然不比古之周
天子,然而闺闱中亦有规矩。何谓妇德?芳芷你说。」「&039;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
行己有耻,动静有法&039; ,是谓妇德。」一个老成些的女子颤声答道,想必便是芳
芷。
「行己无耻,动静无法,如何治家。」李夫人道,「芳芷,你便第一个领杖
罢。」说话间刑床已然安放完毕。李家豪阔,这刑床也是铁木所制,黑黝黝地,
床头却雕有数幅欢花纹,更有粗藤缠缚,想是用以缚住受刑者手腕,避免受杖
之际挣扎扭动。那两条刑杖并不甚粗,由淡红宫绫缠裹,宫绫一角在春风中轻轻
飘拂。芳芷不敢多说,起身走到刑床前,除去鞋子,趴伏在上面。便有一名仆妇
道:「芳芷,你自家宽衣,还是我们代劳?」裴璇已听得呆了,这才知道受杖还
要除衣。却见芳芷迟疑着以左臂撑起半身,右手掀起衫子。唐时女子皆在裙内着
绔,芳芷穿的便是一条缬花彩袴,她先将花袴褪至小腿,再褪下浑色罗裙,立时
露出白玉也似一段肌肤。其时天已三月,西京地气渐暖,但人在室外裸露肌肤,
究竟还冷得紧,何况是这般露出大半身体,又贴着铁木刑床。芳芷将手放入粗藤
藤圈之中,由一名仆妇为她缚上,裸露肌肤犹自不住微微颤抖。
两名仆妇举起刑杖,手腕动处破空风声划过,便闻得一声闷响,便是捶落了
第一杖。芳芷重重一抖,那段静好优美,有若山峦的雪丘上,登时现出浅绯杖痕。
廊下众女似已多经此事,只低头不语,只有裴璇喉间低叫了声,好像那刑杖
是打在她身上一样。
她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正饶有兴趣地欣赏芳芷受杖的李夫人面前,吸气,低
头,开声道:「李夫人……是裴璇换衣迟了,害得柔……柔奴迟来。夫人但请责
罚裴璇,裴璇……不敢违抗。」她知今日之事已难善罢,自己、柔奴乃至廊中这
二十名女子的性命,说白了都是捏在这老妇手中,是以语气虽还有些硬,辞令却
已卑微得多。
李夫人好像刚刚注意到她的存在,微微笑道:「你姓裴?却为何不是河东裴
氏一族?」河东裴氏乃是贵族,才士高官辈出,前几年薨逝的宰相裴耀卿,被李
林甫陷害的范阳节度使裴宽,便都是裴氏子,但裴璇一个穿越者自然无从攀附。
她吃了一惊,想不到李夫人对自己的来路已经很熟悉了。却听李夫人笑道:
「单为你姓裴,我便不能摧折于你,你只看着罢。」她并未下令停杖,说话之间
又已有四五下刑杖着肉的声音响起。裴璇绝望回头,只见有个仆妇牢牢按住了芳
芷双手,收紧粗藤,想是她已不耐疼痛,不由挣扎,而芳芷肌肤已印上数道粗细
深浅不同的嫣红血痕,斜斜交错,色若桃花,她整个身体因痛楚而贴紧刑床,粉
色杖痕、雪白肤色与黝黑刑床对比分明,粉、白、黑三色交映,更兼刑杖挥动之
际光影拂动,杖头彩练飘舞,恍惚间裴璇竟有种这不是挥杖残虐而是点染丹青的
错觉。
她猛醒过来,悲愤难抑,和身向刑床扑去。
那仆妇收杖不及,这一杖正好落在她伸出的左臂上,裴璇登时疼得眼前发黑,
只想:「我的骨头断了!我的骨头断了!」她慌乱之中不及细察,只见自己左臂
已是新添了一道绯红痕迹,连手背也被杖尾余力划过,略有破皮。却听李夫人道:
「彩云,你愈发蠢了。十郎最爱阿璇的手,你怎好伤了?休忘了将我的紫玉膏送
去与她。」那仆妇登时跪下称是。
李夫人又道:「阿璇要代诸位受过,其志可感,如此,便撤了杖,换过荆条,
责她五十记,也就是了。」说罢,示意侍女相扶,施施然走入,竟是要裴璇在众
目睽睽之下受鞭了。
已有人将芳芷扶起,其余诸女仍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很快仆妇取来两根荆
条,裴璇见势,咬牙伏倒床上,一用力,将裙和袴一股脑掀去,心道:「都是女
的,我只当在公共浴池算了,有什么好丢脸的。」想虽如此想,但对于能否扛下
这五十鞭笞,她实无半点把握,揭去衣裤之后,许是心理作用,只觉空气似乎比
方才更冷了些。
没有时间给她调整心态,荆条已然落下,荆条击肉的响声远比刑杖更为清脆,
裴璇是先听到这一声,才感到臀部那一下火烤针刺般的剧痛的。她身体一抖,随
即拼命抓紧了床头粗藤,死死攥住再也不肯放开。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接连
而至,缭乱鞭梢每次都在她还来不及感到疼痛的时候,就已重新扬起,然后挟着
划破空气的尖锐响声再次甩下。
第五下时裴璇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的身子也像芳芷一样,情不自禁地贴近
了刑床,木料并不凉,上面还有方才芳芷赤裸身体偎热的温度,这种间接的亲密
接触,让裴璇在剧痛中忽然奇妙地忆起和另一个女性的唇齿交缠,她抬起头看向
柔奴,只见她目光正向自己投来,点漆双眸中都是焦虑,映着日光,似乎还有泪
光莹莹闪烁。裴璇已经痛得失去理智的脑中,反而像漆黑寂夜闪过一线天光,她
忽然不那么恨这个女子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她已没有任何余力再想他事,甚或连愤怒的力气都已快
要失去,地下青砖块块,像是放大了的迷宫陷阱,在她眼前忽大忽小,呈现各种
飘忽形状。
她脸面贴紧刑床,鬓发在疼痛汗水之下早已凌乱不堪,而刑床前端的藤圈颇
为粗大,原本缚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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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纤细手腕,她便只好抓紧了粗藤,青色血脉因用力而突出,
反而衬得手背肌肤愈加白里透红,露出的半截手臂贴着漆黑床身,如污泥中长出
两节洁白嫩藕。
忽然有双冰冷大手按住了她双腕,原来她无意间挣扎几下,那仆妇害怕她双
手用力过度而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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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交代,随即她一双小腿也被按住,她柔弱身体便在两个
粗壮仆妇的手下动弹不得,直挺挺贯于刑床之上。而那两名执鞭的仆妇,动作与
姿势始终不曾变过,甚至口中记数也是一板一眼,清晰而又生硬,「二十一、二
十二……」不停唱将下去。
荆条与刑杖,却又不同。刑杖着肉,痕迹线条虽也能随着臀丘起伏而变换,
但总不免流于刻板,而荆条柔软,可曲可直,落处鞭痕细细,条条缕缕,如画工
信笔画就春日游丝,飘飘袅袅,落在少女娇嫩雪白的肌肤上,在旁人看来,自是
多了一番纤细雅致的美感。
但裴璇当然见不到自己背后的景致,她已痛得几乎要晕去,但每次神志模糊
时,都会被下一鞭惊醒过来,如此往复,竟似永无尽头。褪去衣裳时她羞耻不已,
但此刻她已将任何尊严、骄傲之类的字句忘个干净,她甚至已经不敢奢望能够少
打一鞭。要么立刻死去,结束这刀割般的痛楚,要么睁眼醒来,发现她其实还是
一个抱怨着课业压力的普通学生,都已是求之不得,不可企及的缥缈梦想。她涔
涔的汗水,浸透脸上身上白细肌肤,再渗入木材,那木料已因多年来无数如花女
子肌肤、泪水、汗水的浸润而变得颇为光滑,它虽为无情之物,但若有知,谅必
也会为这些女子作一浩叹罢。
想是仆妇们手下已留了力,四十余鞭过去,皮肉下才只渗出少量血水,鞭尾
划过少女臀峰,带过轻浅痕迹,如提毫作书时的最后一笔,余韵不尽,饶有趣致。
但裴璇哪里能感到她们留力与否?本能驱使她在已经绝望的情况下,依旧徒
劳无功地拼命扭曲身体,以冀由姿势的改变好过一点半点,然而每一次尝试,都
只是更加加重那烈如三途烈火的剧烈痛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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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五十声唱满,蘸过水的饱满荆条猛地收住,在空中扬起一片小小鲜艳血
珠,映着夕阳灿金光芒,玲珑可爱。
而裴璇早已昏死过去,她的两只终于被松开的手无力地垂落,如两朵经风摧
折的洁白木兰。
第三章 白头翁入少年场
这一顿鞭笞下来,不仅上巳的放风不必指望,连四月初八的佛诞日,裴璇也
只得躺在床上。宦门士族的女子,多奉释教,今年李夫人便出千余金,于长安宝
寿寺造了块巡礼碑。这事还是柔奴说给裴璇听的,裴璇只冷笑道:「我看她是有
心造孽,无意礼佛。」柔奴道:「也还有另一个缘由。这宝寿寺是骠骑大将军高
贵人捐钱建起,娘子在此地造碑,自亦有奉承高贵人的意思。」裴璇知道「贵人」
是人们对宫内内侍的称呼,那高贵人自是高力士了,却皱眉道:「骠骑将军?」
柔奴道:「前几日贵人新加此职。如今连太子尚且呼他为兄,驸马一辈的都
尊他为&039; 爷&039; 了,当真贵盛无比。他宝寿寺建成,大钟铸好,设斋庆贺。他说,
谁去撞一下钟,便要捐一缗钱与寺里,也是喜庆——举朝文武自然全力奉承。
听说多的撞了二十下,少的人也撞十下呢!」想了想又道:「仆射也撞了十下。」
[ 1] 裴璇听到仆射这两个字,便将头转向床里。柔奴提起他,本有试探裴璇的
意思,见她神色间已不像初时的厌恶,便柔声道:「姊姊说一句大胆的话——」
裴璇捂住耳朵。
柔奴也不急,只掖好了她软缎凉被的被角,对着床顶垂下的鎏金薰囊发呆。
待到裴璇终于放下双手,柔奴才道:「我心里的苦,只有较你更深。我岂下
脱你。」
[2]
裴璇哼了一声,本想讥讽,但一来知道妾室日子确也辛苦,二来这些日子多
赖她照料,却也实不忍心再出恶言相伤。却听柔奴又道:「仆射春秋已高,难道
还能拘住你一世不成?随意应承他几年,也就是了,他死以后,天地还宽,岁月
还长。实话说与你,床帏之间我那些情状,倒有九成是假作出来的。」「咳咳…
…「裴璇这一惊不小,瞪着她说不出话。柔奴笑容温柔一如既往,眉间云母
花钿盈盈闪烁微光,宁静温婉,刚才那番带点恶毒意味的话,怎么都不像出自她
口。
柔奴却像没看见她吃惊的表情,径自道:「你道他不知我是装乔作态么?他
何尝不知!以他的年齿,若要还如少年郎君般精神倍,原也不能。」裴璇呆如
偶塑,张口结舌,最终方才憋出一句:「他知道你是假装……」说到这里她脸上
一红,终究没法说得更细,「怎么不发怒?」柔奴取下帐角薰囊,按灭其中残香,
淡淡道:「只说如今圣人[ 3] 是何等英,当年还是临淄王时,平韦氏,杀太
平,英武决断,敏锐不下于古之汉武,本朝之文皇帝。他的心意,仆射尚且刺
中,难道我这点小小心思,他反看不出?只是众人敬他重他,顺他从他,他便
足了。
他最要人怕!「」你不怕我将这些说给他听?「裴璇道。
「你不会。」柔奴悠然道,「因为你也知道,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如我所
言,虚情奉承。」裴璇颓然低头,半晌,道:「我终究不甘。」「鞭笞和侍他枕
席,都是折辱,但孰为重,孰为轻,你自有取舍。况且……他虽年迈,调情手段
却着实高明得很哩,倒也有一番风流滋味。」柔奴将薰囊挂回帐顶,缓缓道,
「你倒真可多学一学熏香——它的好处,可远不止沾染衣裳身体。」她话中似有
深意,裴璇还想多问,却见她绕出屏风,已然去了。裴璇自榻上翻身坐起——她
身体已基本痊愈了——走到窗前,将花琐窗子打开。
黄昏的空气中流动着繁盛花木与阳光暖意混的气息,甜美温热,李宅诸多
房宇顶端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着灿烂碎光,檐角悬铃被初夏的晚风拂动,发出
妇人环佩般的叮咚脆响,卉木繁荫之外,隐隐有侍女的笑语声传来。直到天色渐
黑,伏在窗前的裴璇方才吁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却发现一个人站在门口。
她稍微放松了的心顿时又再提起,纵有千万不愿,还是跪下行礼。李林甫温
和道:「不必多礼了——你熏的兰苏香?」裴璇默然点头。李林甫走到薰炉前,
拈起香箸,拨弄薰烬,口中道:「兰苏香气淡雅,正是美人之香。不过你鞭伤若
未大好,此香却不可用,只怕伤身。」裴璇听他温言相问,只得答道:「已全好
了。」「是么?」他握住她纤细手臂,就着残余的一线天光细看,那丝红痕果已
不复可见,李林甫点头笑道:「果然好了。我虽然及不上房公玄龄贤良,可我家
娘子却和房夫人一般无二[ 4] ,倒教你受苦了,惭愧惭愧。」他竟像是在和客
人说话。
裴璇无言以对,又不敢挣脱手臂,却听他又道:「可想什么吃不想?——女
孩儿家喜食酸甜果品……含一粒乌梅丸罢?」说着自从几上银盆里取了一颗糖,
喂入她口,裴璇迟疑一下,还是张口接了,只觉他的手指离开时似有意似无意,
在自己唇边轻轻抹了下,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使裴璇一时窘迫无措,便专心吃糖,
甜酸的梅子味道带着一丝清凉在舌间沁开,倒解去了她些许困窘。
他的手攀上她胸前那小小雪峰的一刹那,裴璇身体一抖。她尽可以怜悯和取
笑这个老人、这个权臣不能得到任何人的真心,他的妾侍们和下属们只会对他虚
与委蛇,但当她隐秘处的肌肤被这样直白地袒露在他面前时,所有杂念立刻消失
殆尽,浩茫天地广阔宇宙间剩下的,只有顺从和恐惧。他似乎不是在以他的手抚
摸她的胸,而是以他那无形而有质的权力,重逾千钧的权力,来将弱小的她裹挟
入那一个昏黑而阴暗的所在,畏惧和情欲的滔滔洪流中。她将再也不能折返。
她闭上眼。她看见奈河中没有水而尽是流动的污血,桥上有无数黑影列队走
过,其中就有死去的太子和鄂王、光王的冤魂,被手执钢叉的鬼卒驱赶,他们号
哭不止,身体被钢叉扎透,碎肉纷飞,她看见皇甫惟明吞下毒药,淤血从他的眼
目、鼻孔、口唇一直流到虬髯上,凝结成块,她看见李适之的儿子李適痛哭着迎
接父亲的棺柩,却被杖死在半路上,他的脊骨在似乎永无穷尽的杖打中折断,甚
至块块碎裂,就像不久之前以同样方式被李林甫杀死的李邕,他的才华和骄傲如
风中的柳絮,随着刑杖的起落而片片飘散。
这些人她甚至一个都没有见过,可他们的面目却如此清晰,同样清晰的还有
他们扭曲而惊惧的五官,和脸庞上不绝流下的鲜血,它们在这一个漆黑如阿鼻地
狱的世界里,如此骇人而鲜明地存在着。
「阿璇冷么?」有什么遥远的声音将她从那个遥远的世界里召回。她悚然一
惊,慢慢地睁开双眼。
床边小巧金鸭香炉中细香袅袅,帐角流苏低垂,依旧是这个精雅的房间,依
旧是这一方她无从逃脱的天地。
面前的男人微笑望着她,笑容中是细致的关怀:「你发抖了。」他怎么能这
样残酷,他怎么能这样温和。
「不……不冷。」裴璇咬紧嘴唇,低声答道。为了证明自己的镇定和诚实,
她画蛇添足地道:「热。」「是么。」李林甫放脱了她,转身走向门口,裴璇慌
忙掩上衫子。
不一会儿就有人端了只银盆进来,却是一盆酥山[ 5]盆中乳白峰峦部分被
点染成艳红之色,如珊瑚,如玛瑙,像是在这盆里筑成了一只玲珑精巧的珊瑚架。
酥山顶端点缀数颗樱桃,这时节樱桃未熟,那几颗樱桃却晶莹丰润,令人一
见之下就胃口大开。
李林甫拈起盆中玉箸,挟起一颗樱桃,笑道:「这个吃了便不热了。」放入
裴璇口中。裴璇咀嚼樱桃,却听他又道:「若是还热,便宽衣如何?」轻轻分开
她衣襟,手中玉箸挟着掺有酥酪的碎冰,在她胸口细小蓓蕾上一掠而过,冰凉触
觉中还带着极轻微的疼痛和麻痒,裴璇不由惊叫:「不要!」步子一个踉跄几乎
摔倒,登时坐倒在榻上。
「不要那个,那么定然是要这个了?」他微笑紧逼,忽然低头含住了她那方
才为碎冰所激的娇小乳头。裴璇内心剧震,虽然隐隐意识到「不要那个」似乎并
非就是「要这个」,但已无暇思考。那里刚被冰冷酥山刺激得傲然挺立,又为温
热唇舌所含弄吮吸,她经受不住如此刺激,口中不由自地叫出声来,又觉羞赧,
于是咬唇不出一声,手指却拼命掐紧了锦褥。
她不敢低头去看他吮吸的情状,于是只能继续阖上双眸,但这也使得她不能
及时察知他的动作——当他吻上她口唇的时候她几乎惊叫起来。他的口中还有酥
山的酪乳和樱桃的香味,并没有想像中的那种年老之人的腐朽气息,而想到他的
唇舌方才吮吸过的地方,她更不由得脸红心跳,一时竟忘记了抗拒,直到他离开
了她的唇,笑道:「那酥山的滋味不如这酥山,现下你也尝过了。」说到「这酥
山」三字时他目光低垂,落在她胸前白若酥酪的小小山峰上。
裴璇因这极富挑逗意味的话而羞窘得几乎快哭了出来,低声恳求道:「仆射
……你不要……不要说……」他的笑容和话语都给她一种无法逃避的压迫,她终
究是没有说完这句话,便被他压倒在床。他轻柔分开她紧掐锦褥的手指,轻声道:
「仔细伤了手——来,这么美的手可不该空放着。」便抓着她的手放上她胸,加
力揉捏,顿时那莹白酥软的小小山峰,呈现出不同形状。
她渐觉口干舌燥,曾被他吮吸过的胸乳在自己的抚摸下,更是发热发痒。她
想挣脱,想尖叫,但天性中最为隐秘也最为自然的欲望,已使她身不由己。她因
他的挑逗而动情,却又因这动情而羞耻,无力仰头倚上绣帷,黑白分明的眸子呆
滞地盯着头顶帐钩,眼角坠落两滴清泪。
她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凤髓香气,她的肌肤触碰到他袍衫内衬的细罗半臂,她
的手指擦过他革带上的枚枚玉銙[ 6] ,每一样都提醒着她他尊贵的身份,和握
着自己手指的这双枯瘦而有力的手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她听到自己喉中发出
一声低低的啜泣,可又担心这啜泣惹恼了他,睁眼看时,却正对上他的目光,那
目光并不十分犀利,却仿佛能够洞穿人心,让人渐生怯惧。她迟疑了一下,嗫嚅
着说不出话。
难道便把这个身体,这样地交出去了么?
柔奴的劝慰在耳边响起,她默默咬牙,罢了!被狗咬了又能怎样。
况且,此刻的她,是绝不肯承认,这位权臣熟练的调情技巧,带来的滋味远
比「被狗咬」更舒畅甘美。
她眨眨眼,睫毛上泪珠莹然,映着绛纱宫灯的朦胧火光,光芒闪烁。李林甫
微微一笑,柔声宽慰道:「怕么?」他也当真循循善诱,左手依旧拈弄她胸前蓓
蕾,右手却伸到身后抱住了她,并不急于更进一步的动作,只轻声道:「有话只
管说,旁人再听不见。」这回他力道更重,刺激极大,她苦苦克制,更兼得他此
语,一时把持不住,口中逸出长长一声娇吟,耳中却听他道:「是了,叫出来也
不妨的。」那夜他先要柔奴吻她,再要她在旁看他和柔奴之事,不外是为了一点
点削弱她的羞耻和防范。如今听得她这一声低吟,他知道这少女已渐入彀中,心
中不由浮起淡淡得意,皇城朝堂之上他独操权柄,王公卿相尽皆侧目忌惮,罗幕
香衾之中同样能运筹如意,教女郎家们臣服。但他阅人已多,这裴家少女的顺服,
于她是十九年生命中最为重大的改变,凝结了无尽的懊丧、不甘和忐忑,于已经
位极人臣的他,却只是人世万千绚丽风景中,新添的小小一道而已,就像每天夜
里都有的月光和露水,固然清凉美好,却并无特别的新意。
他缓慢除去她衣裙,只余一件中单,她身体美丽曲线显露无遗,赤裸的肌肤
在灯光下纤毫毕现。室中虽已生了熏笼,裴璇还是微有些冷,况且身体如此裸裎
人前,究竟从未有过,她不由伸手去扯锦被,却被他止住,只听他笑道:「一会
儿就不冷了。」这个「一会儿」忽然如凉水般浇醒了她。裴璇一激灵,她知道
「一会儿」将会发生什么。她忽然抓住了被角,拼命掩住全身,在榻上连连后挪,
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道:「仆射……你……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求你……
不要这样,你叫别人来,好不好?我怕,我真的不能……「她不停后移,直
到后腰撞上帐角琥珀枕,硌得生疼,她倒吸一口凉气。
「仔细些。」他轻声道,挪开它,「撞坏了,可如何是好?我瞧瞧——青了
也无。」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裴璇,想不到他竟然没有责怪她失礼的意思,
便顺从地背过身去,伏在枕上,却感到他手指由背及腰,动作温柔,竟是越来越
向下抚去,不由颤声道:「仆射——」「果然已大好了。」他以评判的口气谈论
着眼前雪白臀丘。肌肤上残余些微红痕,如红梅映雪。「虽说成王有过,则挞伯
禽,她也太狠了些,待裴家女儿怎能如此。」「裴家……那是什么意思?」裴璇
茫然问道。
李林甫微笑不语,手指渐次伸向她柔嫩双腿,感到少女的身体在自己手下轻
颤。他赏玩、观察她的反应,半晌方徐徐道:「你不是河东裴家的人么?」裴璇
喘道:「我不……奴……不是……」并紧双腿,拼命抵御他灵巧手指带来的刺激
和快美。
李林甫微微一笑。裴耀卿是他一向嫉恨,却不能彻底拔除的人。裴耀卿和张
九龄交好,自然也是他的心腹大患,但裴耀卿素来持身极正,况且为人清俭,他
却也无计可施。——这个姓裴的少女一出现,他便已起了疑心。他遣人查过,她
的来路很有些古怪,籍书是去年才新造的,上面写着她是京兆人氏,可她对长安
城中许多风物,显然并不甚熟,每到急时,还偶尔露出不知是哪里的古怪口音。
但看她天真娇憨,倒也不像别有所图。如今她身体受他挑逗,意乱情迷,此
际再问,她想必无心作伪。
——近年来他树敌渐多,不能不提防些。
他想着,手指再向她身体隐秘处袭去,得意地看到她双腿登时绷得笔直,那
隐秘处却隐隐湿润。
案上银烛的烛火跳了几下,投在帐幕上的人影也是一阵飘忽。她躺在床上,
帐上便只有他的影子。他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了片刻,忽然感到那影子是那么孤独。
一丝倦意袭向全身,岁月催人,他已没有那么好的体力,再将这漫长的游戏
进行下去了。于是他扳过她的身体,面对她恐惧的目光,他轻声宽慰道:「莫怕,
不痛的。」唇舌吻上她鲜润如花瓣的唇,手却毫不容情地分开她纤细的双腿,不
再顾及她的反抗和颤抖,他解去玉带,挺身上前。
奇迹般地,当他终于进入她的身体时,裴璇忽然反而再不焦虑忧惧,而只是
放松似的长吐了一口气。多日的担忧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以一种她并不希望、却
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方式。
那是命定的终点,也是另一个。
剧痛贯彻全身,之前所获得的些许酣畅消散殆尽,再也不能抵敌这如要将她
拖下地狱的巨大痛楚。她看着他鬓边有丝白发在灯光下一闪,再侧头看着自己浓
黑秀发,心中忽然涌起难以难说的悲凉。她再次闭上眼睛,仿佛沉入了一个永不
能醒的梦里,在梦里她周身体肤被地狱刀山片片碎割,双手双腿血肉淋漓,然而
她不得不踩着林立的剑刃,步步向上,和其他罪人一样竭力攀向刀山的峰顶,永
无退路。
而李林甫恣意抚摸亵玩身下不断颤抖的娇娆躯体,终于满意地在她体内释放。
无穷快意之后,倦意如天魔般席卷而来,笼罩他全身,使他又一次感到自己
的衰老,这感受使他对自己隐隐有些恼怒。然而他并没有就此躺下睡着,而是握
住她雪白的小手,令她为自己擦拭干净,便起身穿衣,走了出去。
权重如他,竟也害怕,这害怕使得他甚至不能在任何人身旁睡着。这裴家少
女,还远未获得他的信任——而事实上,整个唐国,也并没有人能使他彻底信任。
裴璇茫然看着手掌上白浊液体,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乌黑鬓发丝丝垂落
枕边,她赤裸的身体,因解除了和另一具身体的亲密接触,而无法抵御初夏夜轻
微的凉意,瑟瑟发抖,而窗外月光正浓,木兰花枝疏影如画,投在琐窗之上,花
丛中虫声低微,清澈可喜。
注:1,资治通鉴卷二一十六,天宝七年:「夏,四月,辛丑,左监门大
将军、知内侍省事高力士加骠骑大将军。力士承恩岁久,中外畏之。太子亦呼之
为兄,诸王公呼之为翁,驸马辈直谓之爷,自李林甫、安禄山辈皆因之以取将相。
其家富厚不赀。于西京作宝寿寺,寺钟成,力士作斋以庆之,举朝毕集。击钟一
杵,施钱缗,有求媚者至二十杵,少者不减十杵。然性和谨少过,善观时俯仰,
不敢骄横,故天子终亲任之,士大夫亦不疾恶也。」
2,下脱,唐人俗语,欺骗。
3,圣人,唐人对天子的称呼。内侍及皇室则称呼宅家、大家等。
4,房玄龄夫人善妒。
5,酥山,唐代的奶油冰淇淋(ˉ﹃ˉ)
把酥加热到近乎融化、非常柔软的状态,然后捧握在手中,向盘子中「淋」、
「沥」、「滴」或「点」,一边让酥从手中慢慢漏下,一边做出精巧的造型,似
乎很接近蛋糕上裱奶油花的技巧。之所以称为「酥山」,是因为其造型被「点」
成了崔巍的山峦之状,如冰峰雪嶂。制作酥山一般都要在凛冽的冬天,这样,
酥被塑成山峰的造型之后,在寒冷中会牢牢凝冻住,不变形,也不变质。(本部
分转引自学者孟晖文章)
6,带銙:腰带上的一个个或方或圆由金或玉制造的部件,上有小环,环上
套挂各种小皮条,以挂各种杂物。《新唐书·车服志》记一至三品用金玉带銙,
共十三枚。李林甫玉带銙,符其仆射兼右相身份。 /font
三四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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