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霭中,两辆普通的马车正向着京城城门驶去。前面车上坐着一位中年文士,旁边跟着两位秀气的书童。后面车上拉着行李和书。中年文士今天心情似乎非常好,嘴边情不自禁地挂着微笑。反观二位书童却很怪异,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似乎手脚都在微微地颤抖。车里放着取暖的熏炉,但是温度并不低,这二位的颤抖显然跟天冷无关。
宫中早朝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当今皇上身体违和,朝中事宜都交给了辅政的太子。皇位虚悬在哪里,沂义谦和地坐在龙椅右手边的椅子上听着大理寺正卿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沂义虽然年轻,但是从小得太后指点,对政务上手得非常快,而且头脑清晰,性格稳重,辅政以来颇受群臣认可。他主持早朝以来,一改皇帝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行事作风,早朝上不再有相互推诿,绕圈子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大部分日子大家都能按时下朝。
今日也不例外,在大理寺卿禀报了关于惩治两江巡抚手下暗地里和盐商作弊,贩卖私盐的案子,对案子做了几点回应,同时让百官谨记,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之后,便一改方才严肃阴沉的脸色。邀请群臣去太后宫中一聚。今天是冬至,但是太后念着病重的皇上,想宫中热闹一点冲冲晦气,但又不愿意大操办,便由沂义提议在太后寝宫的正殿中,招待今日上朝的官员吃一顿简单的羊肉汤,大家人多凑个人场,取个热闹图个吉利便好。
陈碧画一大早就收拾好,此刻坐在寝宫中翻看一本琴谱,面前摆着那把著名的绿澜琴。这是当年冬至那日,宫中宴请嫔妃,皇上皇后为了考校几位公主的课业,让大家作诗填词。皇后给这些娇贵的皇子公主立一个榜样,特指晚凝参加,晚凝为了不与这些贵人争风谱的一首银树歌曲谱给宫中乐人演唱。本来晚凝在南书房伴读就已经让人瞩目,而皇后这无心之举更是将她推到了峰尖浪口,才会让沂祥做出那不计后果的冒失之事。陈碧画有时候真是后悔给儿子娶了这么一位脑子简单的皇后。本来以为她出生世家,应该早就身经百战历练出来了,哪知是如此没有谋略的人。可惜了她的晚凝,这一走就是几年,也不知她在关西好不好。
沂祥经过这次波折之后,已经永无还朝之日,再过一段时间,凝儿就应该可以进京了,这几年她还真是想念这丫头得紧。
这时,赖嬷嬷带着两个宫人进来准备给几个香炉里添加香料。陈碧画看了一眼她们手中的盒子,慢慢地说道:“今儿别点这百合香了,左青你带他们去后面库房里将当初凝儿给我陪的雪露香取来,将这屋里的香今天都换成那个,将我今天要穿的衣物也用那个熏了。”
听了这话赖嬷嬷一愣,这雪露自从周姑娘过世之后太后就一直非常珍惜地封存了,这些年一直没有再点过。三年来,她一直用着这种安神醒脑的百合香,一年四季都没变过。看了看太后手中的琴谱和面前的琴,她想也许是想起了那短命的丫头吧。这丫头在世的时候,仗着太后信任她,可没少给她找麻烦,这人都死了,今天大节下的还给大家出幺蛾子,真是阴魂不散。
左青应了一声,就往外走,走出去了才发现赖嬷嬷今儿反应慢了半拍:“怎么着,太后差遣嬷嬷心里不乐意?”
赖嬷嬷在太后宫里管香火蜡烛之类的也好多年了,从前一个周氏,现在一个左青,好像都跟她相克。然而人家是这宫中的领事太监,哪里有她敢得罪的,她连忙低头,谦卑地笑道:“老奴哪里敢。只是太后突然提到周姑娘,老奴心里一时悲伤,没转过弯儿来。”
“看不出来嬷嬷什么时候疼惜上周姐姐了。”
“看公公说得,那周姑娘那么善良漂亮一个人儿,谁不痛惜啊。”
左青看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便抬脚向库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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