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心中诧异,左弗坐在折叠椅上,道:“这位神父不必行礼了,来人,给神父搬张凳子。”
艾儒略有些诧异,“大人,您知道我?”
哟,这官话说得不错嘛!
边上几个读书人显得有些兴奋,忍不住道:“国公爷也信教吗?”
“放肆!”
椿芽呵斥道:“我家大姑娘堂堂大明人,岂会信这番邦异教?!”
左弗摆摆手,道:“椿芽不得放肆。”
说罢便是笑笑道:“我这婢女被我惯坏了,诸位莫要见怪。诸位莫要站着说话了,都坐下吧。”
几个折叠的小马扎被李想等人搬来,艾儒略在几个读书人的搀扶下坐下。
左弗见他脸色苍白,精神憔悴,便道:“这位神父,您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了。”
“没有关系。”
艾儒略咳了几声,“年岁大了,精力不济也是正常。”
这人若不看外表,只听声音的话,还真以为是个中国人了。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应在中国传教很多年了。
“还不知神父如何称呼?”
“在下艾儒略,字思及,乃是意大利耶稣会传教士,万历皇帝在位时,我便从我的家乡来到大明传教了。天启四年,我在杭州遇上退职归里的首辅叶向高,经他引荐,来福州传教。”
“了不起啊!”
左弗称赞,“意大利距我大明几万里之遥,您远离家乡,只为来这陌生的国度传播上帝的福音,真是了不起啊!”
“神父在二十二年前,就在叶大人长孙的帮助下在宫巷建了三山堂,既现在的福堂。”
边上一个圆脸的年轻男子道:“还每日为穷人施粥,传扬主的福音。也正因如此,神父很贫穷,每日只能以糙米为食,长期下来,身子亏损厉害,今年年初大病一场后,走路都需人搀扶了。”
“是啊。”
另一个男子道:“虽本地乡绅多有赞助,可神父都将吃食给穷人了,自己却过得贫苦。”
左弗点点头,“神父真乃主的忠贞信徒,您的仁慈慷慨会得到上帝保佑的。”
她说着便装模作样的做了几个祷告的动作。这让一群人十分诧异!
南京等地反教厉害,这位国公大人怎得好像对这事很清楚似的?而且她似乎知道意大利在哪?
这怎么可能?!
艾儒略却是眼睛湿润,他颤颤巍巍起身,弯腰行礼,“能得到您这样尊贵的人的认可,便是上帝给我最好的礼物。”
“神父,我尊重一切宗教,只要他们不为害人民,为害这世道。毕竟,活在这世上,我们都可能成为迷途的羔羊,心灵无处安放时,需要神的指引。”
“上帝啊!”
艾儒略惊呼,“您看过圣经?”
左弗抿嘴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艾儒略的提问,反是道:“艾儒略神父,您还未说来寻我是什么事呢?不过,本官很荣幸见到您。而本官即将去琼州为官,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您也能跟随我去琼州,您知道的,那里自古就是我华夏的流放地,那儿的人也需要神的福音。”
艾儒略有点傻眼。
他1610年来华,转眼便是37年过去,一路走来,几次掀起的教案中,他都差点丢了性命。
虽说后来遇见了叶向高,在福州得以传播主的福音。可这过程也并不顺利。本地反对他传教的人很多,许多人甚至对他进行言语上的羞辱;更有极端者,甚至辱骂上帝。
他在中国传教多年,除了叶向高,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主动要求他去传教的人,这让他顿有种“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来。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道:“若大人信得过在下,我愿去琼州传播主的福音!”
“神父!”
几个读书人惊呼,“那琼州多瘴气,时有海寇叩关,您现在身体不好,可经不起折腾啊!”
“不!”
艾儒略眼里透着坚定,“神不会因为困难就放弃他的子民。上帝都没有那样做,那我就更没有理由去那样做了。”
说罢他便深深弯腰,道:“大人,我愿跟您去琼州。”
“神父坚定的信仰真是令人感动。”
左弗站起身,搀扶起神父,看着这头发花白的老头,心里忍不住叹气。
真是一个坚定的信徒啊!
对于坚持信仰的人,左弗素来是尊敬的。当然,她并不是真想找这神父去传播什么福音,她真正的目的是想从他那儿捞点人,捞点技术啥的。
想想这时代教会的力量,某姑娘的嘴角不由翘了翘。
自己允许他在琼州传教,他给自己提供人才,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至于大明百姓会不会都成为神的忠臣子民,左弗一点也不担心。
国人都是很务实的,连拜神都一样。
再退一步讲,若是有什么不好的苗头,直接掐了不就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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