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三立(2)
绝食殉节——爱国诗人陈三立之死受到父亲影响,年轻时的陈三立就对西方列强入侵、清政府内忧外患有着清醒的认识。年少博才的陈三立才识通敏,“倜傥有大志”,洒脱而不受世俗礼法约束。光绪八年(1882),陈三立参加三年一届的乡试,因深恶“八股文”,应试时,不按考场规定文体(八股文),而以自己平素擅长的散文体答卷。其卷在初选时曾遭摒弃,后被主考官陈宝琛发现,大加赞赏,从落第卷中抽出选拔为举人。光绪十二年,陈三立赴京会试,中进士,授吏部主事。但当时吏部弄权,积重难返,已到不可救药的地步。陈三立虽有经世大志,但难有施展。1898年李鸿章赴日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三立闻讯,激愤异常,致电张之洞,“吁请诛合肥(李鸿章,安徽合肥人),以谢天下”。当然,深谙官场之道的张之洞并没有理会陈三立的吁请。
“国家之痛”是陈三立诗歌的主题。对列强入侵的愤怒、对昏聩清廷的无奈失望、对父亲的深沉思念、对战乱中流离失所的人民的同情,从陈三立的笔端流出。
八国联军入侵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陈三立集中有多首诗涉及,《十月十四日夜饮秦淮酒楼,闻陈梅生侍御、袁叔舆户部述出都遇乱事,感赋》是其中的代表作:
狼嗥豕突哭千门,溅血车菌处处村。敢幸生还携客共,不辞烂漫听歌喧。九州人物灯前泪,一舸风波劫外魂。霜月阑干照头白,天涯为念旧恩存。
1901年,清政府与列强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这年底,满腔激愤的诗人乘舟由南昌至九江,夜不能寐,写下了他的名作《晓抵九江作》:
藏舟夜半负之去,摇兀江湖便可怜。合眼风涛移枕上,抚膺家国逼灯前。鼾声临榻添雷吼,曙色孤篷漏日妍。咫尺琵琶亭畔客,起看啼鸦万峰颠。
二十世纪初的中国,战乱频仍,苦难深重。尽管已不问政治,但陈三立仍然时刻关心着祖国的命运。1933年,陈三立的好友、同光体另一位代表人物郑孝胥投靠日本,辅佐溥仪建立伪满政权,三立痛骂郑“背叛中华,自图功利”。在再版《散原精舍诗》时,愤然删去郑序,与之断交。
近人吴宗慈《陈三立传略》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情:“民国二十一年壬申(1932),日寇侵占上海闸北,沪战遂作。先生居牯岭,日夕不宁,于邮局定阅航空沪报,每日望报至,至则读,读竟则愀然若有深忧。一夕忽梦中狂呼杀日本人,全家惊醒,于是宿疾大作。其爱国热情类如此。”1934年,三立离开庐山寓居北平,目睹西山八大处遭八国联军破坏,连叹“国耻”!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北平沦陷。这时,居住在北平的陈三立已经85岁了,他表示:“我决不逃难!”日军占领北平后,陈三立终日忧愤,病重,拒不服药,绝食五天后辞世。
据记载,日军占领北平后,“欲招致先生,游说百端皆不许,说者环伺其门,先生怒,呼佣妇操帚逐之。”又云:“寝疾时,辄以战讯为问。有谓中国非日本敌,必被征服者,先生愤然斥之曰:‘中国人岂狗彘不若,将终贴然任人屠割耶’背不与语。”
陈三立没有看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他留下了一位忧国忧民的诗人对祖国深沉的爱,留下了忧愤交加的悲怀和创巨痛深的家国身世。
趣事一天,陈三立出门回家,雇了一辆人力车代步,事先也没有讲论价钱,等到家门口付车费时,他从口袋中摸索到两个铜子儿,便拿出来给了人家。这不合常价,车夫自然嫌少,便“龂龂以争”。老陈便又去翻衣袋,结果找出一枚银元,加付给了车夫。可车夫还是“喧呶不已”。这下老陈生气了,说:“给铜元你争,给你银元还是争,怎么这样讨厌!”说罢便昂然走进家门,不再搭理人家。这时听见他们争吵声的家人赶快出来,问车夫怎么回事。车夫说:“开始你家主人给我区区两个铜子儿,怎能偿我的劳力后又付给一块银元,可我那能找得开所以和他理论。”家人明白,主人是根本不知道大致的车脚之价,加付一银元也不要人家找的;而这个车夫又是憨厚耿直之人,以为收一块银元太多了,也是常例所未有的事情,所以为找不开钱同样着急。家人于是问车夫:“你想要多少钱”车夫回答:“至少四毛钱。”家人便如数付了,取回了那块大银币。车夫离去,一家人相与大笑,唯独老陈不知笑的什么,自己“执卷咿唔”,埋头读起书来。
义举在陈三立相识的人中,有个以清朝遗老自居的李瑞清(字梅庵,或以“梅翁”称之),他在患疮疾僵卧不能行动的困境下,仍是连民国政府的间接资助也坚却不受,只靠卖字鬻画的收入维持残生。因为他一贯持节自好,故有“清道人”之称。当时在他所居的上海,以“遗老”自命的人还有不少,但他们中有些是口是心非的主儿,标榜“持节不染”,而“临财则又往往变易面目”,竟还以“不拘小节”自解。此辈对李瑞清的做法颇为嫉恨,意思当然是:你老儿真真这么清高,岂不反衬得吾侪鄙污失节于是乎,就想法变招地报复于他。正好当时李瑞清的寡嫂想攘夺其出卖字画之资而未能如愿,便对小叔子秽言蜚语。这下想报复梅翁的遗老们更有了造谣的素材,乃广为宣传,并相互庆幸地说:“这下可以叫这个‘清道人’无地自容矣!”可以想见,他们大肆传扬的,无非是梅翁因对寡嫂有非分之图而被斥骂之类带绯闻色彩的东西。
在中伤梅翁这件事情上,有一个人显得尤其卑劣,惹得陈三立大为气不忿了,说:“若辈心术如此,尚可自鸣高洁耶若不敛迹,我必当大庭广众,痛揭其钩心斗角之诡术!”机会果然来了。这天,“遗老”一班人聚合宴会,陈三立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对那人大声呵斥:“我要代清道人打你的耳光!”有个叫沈曾植(字子培)的同道也起而助威。这下使得参与传谣诬人者惊羞交加,相与逃席而去。经此一场,无聊之辈们不得不有所“敛迹”,谣传也从此绝迹,陈三立还了“清道人”一个清白。
书法
作品精选
城 北 道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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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四夜发南昌月江舟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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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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